尹修万万没想到,他醒来时第一眼见到的竟会是大师兄。
而尚空已被他们俩挤得干脆侧着身睡,真真是夹缝中求生存,十分不易。
睡着的大师兄很乖巧,这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仿佛退去了一层坚硬的壳,露出了原本柔软的内里。对着这难得一见的大师兄,尹修十分识货地多瞧了一会儿。
瞧着瞧着,尹修竟又睡了过去,且还做了个十分白日梦的白日梦。梦中的大师兄看着似乎又长了几岁,个子高了,相貌也比如今英挺不少。那个大师兄不再冷冰冰的,脸上笑的很温和,与他对坐在矮几两头,抬手为他添茶。许是大师兄笑的太过感染人,梦中的尹修也抬眼对他笑。
于是,笑着笑着,因修醒了。他咧着嘴,正对上大师兄清明的眼,上翘的嘴角还来不及收回,便收到了大师兄一个明显嫌弃的眼神。
唔,梦境与现实反差太大,果然只是个白日梦,鉴定完毕。
“大师兄,睡得可好?”尹修重拾起心情,笑问。
尚清低头,看一眼身上盖的被子,再看一眼被挤得严严实实的尚空,最后视线落在尹修身上,“尚可。”他坐起身,轻轻将尚空翻了个身,叫他睡得安生些,随后便下了榻去。
取过已经烤干的衣裳,尚清正想着是否要回去,房门那处便响起敲门声,圆通站在门外问道:“尚远师叔,您在吗?”
尹修也下了榻,随意趿拉着鞋子过去开门。“圆通,何事?”
“师叔,大皇子要离开了,住持示意我来请师叔们前去送行。对了,方才取过尚清师叔的住处,他不在,尚远师叔可见着了?”
尹修向门内让了一步,叫圆通看清门内的情形,“原来尚清师叔也在,那便好。圆通先回了,烦请师叔们快些。”说罢,躬身行礼便离开了。
对他这种公事公办的做派,尹修早已见怪不怪,若是七情六欲断个干净,大抵就是圆通这样了吧。也不知师父究竟是怎样培养他的,年纪轻轻却似个老朽。
尹修关上房门,“大师兄,你叫空空起来吧。”小家伙的起床气他可是见识过的,绝不想再见识第二回,若是叫大师兄去,以空空对大师兄的黏糊劲,应是不会对他发脾气的吧。
然而尚清却不知尹修心中的弯弯绕绕,不疑有他去叫尚空,“尚空,该起了,尚空。”他轻拍着尚空的肩膀,在尹修看来,那力度简直不是在叫尚空起床,反倒更像是在哄他入睡。果真,尚清叫了许多声,尚空依旧小呼噜不断,半点要起的迹象都没有。
尹修心中十分憋屈,怎么大师兄对空空那么温柔,对他却随意敲打呢?人与人的差距,当真就那么大吗?
“大师兄,你这样叫他是叫不醒的。”
尚清看着睡得酣甜的尚空,有些不忍,“要不,叫他睡着吧,左右又不是什么大事。”
若是平日,兴许尹修便应了,然而见过了大师兄的差别待遇,他半点也不想答应了。“我来。”尹修上前,一把掀起了尚空身上的被子,遂又快速站到尚清身后,一副事不关己的形容。
尚清还未来得及反应,尚空已被激醒,翻身趴在榻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看被掀到一旁的被子,登时怒从心中起,正要发作时,却瞧见了站在榻边的大师兄,霎时便蔫了气焰,一腔怒火堵在胸口,全数化作委屈。“大师兄,你坏!”双眼一闭竟在榻上打起滚来,一边滚一边控诉着。
见此,尚清回头瞪了尹修一眼,后者一副吊儿郎当,你能奈我何的模样,叫他一时无法开口,只得先去哄尚空。
“尚空,不闹了,该起了。”将尚空抱在腿上,控住他乱动的手脚,尚清伸手拭去他脸蛋上的泪痕,“尚空多大了,羞也不羞?”取过他的小衣裳,一件件帮他穿上,尚空总算渐渐止了抽泣。
尚空不再闹了,尹修却更加不平衡了。因为大师兄笑了,头一回见着大师兄笑,仍旧是因为尚空,便是说话的语气都是十分的温柔,竟如同他梦中的那个大师兄。
尹修内心沸腾着,老天爷,你不公!老子不服!
只是无论他再不服,等大师兄转回身时,脸上那一如既往的冰冻神情终究将他沸腾着的内心浇熄了。得,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好不容易稍稍对他暖和些的神情又变回原本的模样了。尹修,叫你丫手贱!
“那个,空空啊,方才是我掀的被子,不是大师兄,你别错怪他了。”尹修老老实实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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