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季哈哈大笑:“这不是前几天二郎带来的那个什么酸书生的故事里头的调调么哈哈哈哈,哎呀那个可笑死我了……”
黄鹂也笑了起来:“月季姐姐也看了啊!”
月季道:“趁你去上课的时候看的,有几个字不认识,但是大体意思是看懂了的!”
黄鹂道:“哪几个字不认识,你给我指指,我教你!”
月季笑道:“先赶紧洗脸去吃饭,还得上课呢,等有闲工夫再教我。”
黄鹂点点头:“好!”
她一边洗脸一边又问月季:“对了月季姐姐,前阵子我听说又有人跟你家提亲了啊!怎么又没答应?”
月季道:“我才十六,那家儿子都二十四了,跟他家定亲就要我立刻嫁过去,我才不要这么急呢!”
黄鹂歪歪头:“我听人说他家有点钱呢!”
月季白了她一眼:“有钱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兄弟九个呢!说给我的是大郎,呵呵,我娘让人去打听,结果听说这家的娘在外头说做过女使的手脚勤快,还认字,她家几个小的都不用请先生了,直接让我教认字就行……哼,知道我这么难得还在我娘面前摆谱,好像我高攀她家似的,谁稀罕嫁过去累死累活还要给一群孩子当老妈子啊!便宜不是这么占的。你当他家为什么娶不到新妇,蟑螂似的生那么一窝,谁敢嫁过去!”
黄鹂噗嗤笑出声来:“所以月季姐嘴上说着嫁人是为了养老,但是还是尽量要找个好人家过得快活嘛!”
月季道:“你这不是废话?嫁人是为了有个伴儿日后有人养老,也可是也不能为了以后有人养就现在憋屈死对不对!我家是太穷,要不然啊,但凡我有个小店,哪怕是个豆腐摊呢,也要招格个上门女婿,那才叫爽快!”
黄鹂道:“我娘说没几个正经男人肯做上门女婿的。”
月季道:“那是你要求高啊!知书达理还肯做上门女婿的当然没几个——有钱读书的谁穷到做上门女婿的地步呢?我就好说了,要是我有个小铺子啥的,我呢,就捡那些家里遭了难的,或者是分家被欺负了的老实人,这种人大把的啊。”月季说到这里,忍不住拍拍自己的嘴:“呸呸呸,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太太听到了要不肯雇我了可了不得了!”
黄鹂扑哧就笑出声了:“我娘才不管这个,她自己还在我面前整天假装嫁妆的念叨呢!再说了,月季姐你在我这里干了好几年了,工钱才七百,小草去年来的还八百呢,我娘才不敢不用你!你扭头就能找到价儿更高的活儿。”
月季点点头:“能找到价儿更高的活儿是真的,但比咱家更省心的就难了,更别说你还教我认字……外头去蒙学认几个字就要多少钱啊?镇上那个蒙童馆,一屋子二三十人,一个人一个月就要四百文,我弟弟过去上的,教的是个什么啊,就会背三字经百家姓,有用的也就是认几个字,日后签个契书不会被人骗了,除此之外再多一点都没有!我在这里学了认字还读了一堆书,闲来无事还能用你的纸练几个字,便宜占大了!”
主仆两个说说笑笑,黄鹂很快就收拾好了,然后便去父母那边吃饭,吃罢饭便去上课。
因为黄鹏开春要再一次考秀才,而黄鹤也准备下场试试水,所以讲完基础的课程之后,就开始对两个准考生展开特训。说实话,考秀才的内容实在不算难,墨义贴经就是个死记硬背,比较坑的是作诗跟策论:苦逼的是刘秀才自己都对策论十分不擅长呢,闭门造车能懂多少国策?写不策论是寒门学子的通病;反倒是写诗不容易被条件限制,刘先生酸诗倒是很做上几首,不过黄鹂对这玩意是真不感兴趣:便是朝廷都把吟诗作赋从乡试跟会试里剔除了出去,可见这东西确实于治国无益!只是刘先生多收了那三百文后,对黄鹂的要求也高了,竟有些要她做才女的意思,每每逼着她跟着吟诗拽文,黄鹂只得也跟着摇头晃脑地去背“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黄鹂这日听完了课,挎着放了文具的小挎包朝父母的院子走去——前文说过,她自己的院子是从父母院子旁隔出来的两间,她才跨过那道小小的月亮门,就听到父亲气急败坏的叫声:“不行,这事儿我不答应!”
黄鹂抬头一看,正看到一个人晃荡荡地从黄老爷屋里掩面冲出来,紧接着黄老爷窜了出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老杨你给我站住,要走把你儿子带走!你这么做,让我怎么见人!”
黄鹂定睛一看,那被拽住的人有些眼熟,仔细一想,这不是杨伯伯么?一阵子没见老成这样了!她不知道具体情况,不敢贸然开口,便闪到一旁听两人说话。只见头发花白脸色枯黄的杨老爷哽咽道:“老黄啊,没脸见人的是我,怎么也轮不到你!喜儿就放在这里了,我这个当爹的没用,没好好地照顾过他一天,日后我死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他,我家那个夜叉你知道,只怕我前脚走了,后脚他就要被折磨的跟我一起去!我知道我这是强人所难,我也不用你他当成故人之子,就当他是买来的下人,你是让他扫院子挑水也好,喂马割草也罢,只要给他口饭吃就行!”
黄老爷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怎么说?只能急得跳脚:“老杨我是上辈子欠你的!你这么坑我?”
杨老爷冲着黄老爷鞠躬作揖:“是我对不住你,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还欠你的!”他说着冲着黄老爷身后喊道:“喜儿,还不赶紧给黄老爷磕头!日后跟着黄老爷,好好的干活,替你爹我还债!”
一个小小的身影冲上前来,噗通一声跪在黄老爷面前,冲着黄老爷砰砰砰就是几个响头,黄鹂定睛一看,却是个骨瘦如柴的孩子,那孩子身上的衣服极为单薄,外头披着件显然不是他自己衣服的肥大的羊皮袄,脸瘦的只能看到双大的吓人的眼睛,他也不说话,只是磕头,连着几下子脑袋眼见着就青了,黄老爷也是为人父的,哪里见得了这个,当即松开拽着杨老爷袖子的手,冲到孩子跟前想拉他起来:“哎呀你这傻孩子,用这么大劲儿干嘛!把头磕破了可怎么了得!”
那孩子个子小,瘦成一团,却出奇的倔,黄老爷拉了几次都不肯起来,甚至还要费力地冲他磕头,黄老爷死拉硬拽地把孩子从地上拽起来,再往门口一看,哪里还有杨老爷的影子?急匆匆地冲出门去,外头满天的飞雪,两丈之外就看不到人。哪里还有杨老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