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份,无须你送,我每隔五日让人去县里取。”
吴主簿忙道:“些许小事,哪里还需要您派人过去取?我托邮差送过来也就是了!”他脑子转的极快,立刻提起了另一件事儿:“我过来的时候,跟您的这位学生相谈甚欢,我听说您准备让他过来年参加童试?不知道可曾找好了互结之人?”(注1)
陈益南闻弦音而知雅意:“现成的有两人,是黄鹂的两位兄长,还差两个人,吴主簿手头可有人能够借来一用?”
吴主簿笑道:“小儿不才,今年也要参加童子试,另有一个外甥,正好凑足五人!”
陈益南点点头:“吴主簿又省了我一桩麻烦!思熙,还不向吴主簿道谢?!”
李思熙赶紧冲吴主簿行礼,吴主簿见陈益南接了他的好意,也松了口气,这次的事儿绝对是县令失职!可真追究起来县令讨不到好,他更讨不到好!照顾致仕官员的生活是地方官的责任,陈益南被赶到街上讨饭简直是扇朝廷的脸!王文栋后头有王家扛着,他吴丰却是彻头彻尾的草根,如今举人不吃香,他能蹲在家乡做个不入流的县主簿纯粹就是因为是本地人人脉广,异地任职的县令往往需要这样的人来帮忙协调与地方上的关系!可像陈益南的这种事儿,要说替罪顶缸,那他吴丰也绝对是首当其冲!此时见陈益南态度和蔼,又应承了他拉关系的小手段,顿时觉得身子都一轻:阿弥陀佛,这位还真是个大度的!
天色渐晚,吴主簿便与陈益南告辞,陈益南也不留他:留什么留啊?偌大的宅子就剩三个下人,厨娘都给辞退了,明天还得赶紧找中人重新雇人呢!晚上少不得还得出去买东西吃!
送走吴主簿,陈益南一直紧绷着的后背也松了下来,她倚到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真是年纪大了,稍微一折腾,就累得厉害!”
黄鹂赶紧凑到陈益南身边给她捶肩膀,陈举人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你别折腾了,出来一整天了,赶紧回家去吧!”
黄鹂道:“这房子空荡荡的,我陪您吧!”
陈益南笑着摇了摇头:“这里难道能比那破庙更吓人,别乱操心了!你明日不用过来,我这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要雇人,还要让人把家里收拾一下,你先在家里读书吧!!”
黄鹂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那我明天更要过来了!选人什么的我要给您把关啊,要不然那中人指不定塞什么歪瓜裂枣过来呢!”
陈益南一听也笑了:“有理,我虽眼不见心不烦,但万一太难看了吓坏了客人也是麻烦!”
李思熙在一旁终于忍不住了:“我也能帮老师选人的!”
黄鹂鄙视地看看李思熙:“算了吧,师兄最滥好人了,指不定人家眼圈一红,你就心软了。”
李思熙涨红了脸:“长得丑的便是眼圈再红又能多好看啊!我怎么会心软!”说完了觉得不对,赶紧解释道:“老师,我不是以貌取人啊,是师妹说不能选太难看的啊!”
这下陈益南也忍不住笑了:“真是,别人随便挖个坑,不是给你挖的你都往里跳!你这性子要是做官可真是要撞的满头包了,罢了,等中了秀才,抽空学学算学,大不了中举以后学我的样子先谋个书吏做做,然后走制科往上爬,不当主官,做个查账算账的,又或者运气好了,日后能做个专门查人的御史,倒也不错。”
陈益南的口气十分笃定,李思熙的天分实在一般,考到举人绝对就是烧高香了,进士这种勤奋与智慧缺一不可的成就他想都不要想,制科倒是容易多了:当然制科衰落多年,但也正因为如此,瞄准了制科的人也不多,好考的很。制科再衰落也是正经的出身,虽比不得进士荣耀,却是底层的做专业性工作的小官吏非常有效的上行通道。尤其今上十分注重实务,制科举行的频率越来越高,眼见着就有可能从临时举行变成按照固定规律举行,这对举人秀才出身的基层官吏,以及没有功名的小吏来说是个相当好的消息。对自己的这个大弟子,也是个相当不错的消息。
此时的陈益南,终于完全投入到了老师这个身份中来。
她曾想着自己便是女子,同样也能让陈家光耀门楣,可到头来自家却落到后继无人的地步。
她伤心过颓唐过,然而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天,都被她彻底地甩到了脑后。人总要向前看,教不出出息的子侄后辈,那做个桃李满天下的好老师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