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弹不?”
炊事班配什么手榴弹,这种紧要物资前线都嗷嗷的要,还能发给伙夫自保用么,有枪就很好了!十来个人面面相觑,都表示茫然。
“嗨!”士兵表示很遗憾,往后指指,“隔壁,就隔壁,有仨鬼子,咋整?留过夜?”
“啊呸!”班长当即卷袖子,“过你娘的夜!兄弟们上!天黑就让他们见阎王!”
“诶你们不等命令吗?”黎嘉骏觉得很刺激,但还是假惺惺的问了句。
“等你娘的命令!咱炊事班也是兵,怎么不能打了?”班长开始检查子弹,“这时候跑去找团长,问,桥边仨日本兵咋整,团长能他妈气厥过去!”
“就是这个理!”其他人纷纷点头。
“记者小姐你别管,跟着运饭的回去,有枪的来,咱们干他娘的!”班长挥手往前。
黎嘉骏挺想跟的,但心里发虚,见班长带了五个人翻到了墙后没影了,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剩下的人匆匆过桥,刚过桥,就听对岸响起零星的枪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
所有人脸色大变,连黎嘉骏也听出来了,后面那接连的枪声,分明是三八大盖的!
问题是,三八大盖并非连击枪!发出那么多声,那该多少个鬼子!
此时感觉,一桶冷水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内心的冰寒,所有人还保持着运输的姿势,却都僵硬的回头望着桥对面。
“班长……”一个挑着扁担的小兵当即哭了出来。
可他的哭声转眼消失在后续的战斗中。
班长的牺牲也让偷袭的日军小队暴露了位置,这一打,又是大半夜。
浮桥到底没被占领。
更悲惨的是,她刚得知,白崇禧竟然上了运战防炮的火车,往别的阵地去了!
黎嘉骏悲苦,愤懑,郁卒,束手无策,只能继续找个地方睡了。
又过了一天。
内城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刚刚送来统计,全师伤亡已经过半,就连184团的团长王震都负了伤,无法继续指挥,被送回后方,随即顶上的副团长刚上任就接到指挥部“无情”的命令,还是原来那一个,夺回文昌阁!
开打快五天,每一天都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可直到团长倒下,还没成功,黎嘉骏几乎能看到王冠头顶的青烟。
此时黎嘉骏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医务人员,随着担架兵到处跑,随时准备做紧急救援,可她能做的也只有包扎,简单止血,王冠接到命令的时候,她正在清真寺给一个伤员堵血洞。
她本应跟着担架兵抬了伤员就往后送,可日军内成主力此时就在附近,大半个城几乎全有他们的身影,刚刚聚起来发起一次攻击,外面打得正欢。
王冠在屋子里接电话:“什么?师长!我手下没人了!我警卫都派上去了!什么?听不清!哦,炊事班,对,刚接收了,不顶用啊!要!要的!那也要!嗯!秘书?可以可以!医务?行!都要!是!是!死也要抢回来!是!”他挂了电话,随手点了黎嘉骏身边的担架兵:“你们!去拿枪!现在你们是我的人了!”
黎嘉骏:“……我怎么办?”
王冠根本没理她,他抄着枪问刚冲进来的兵:“打退了?”
那士兵一脸血点头:“报告!刚打退!”
“传令下去,五分钟后,所有能打的都集合!”
“是!”士兵转身就跑。
黎嘉骏知道自己又被困在这儿了,很是心塞,但这两日她已经习惯了,就干脆等着看王冠打算怎么整。
结果集合后,还有力气的聚过来的只有百来人,王冠审视了一下,简单粗暴的下令:“晚上抢文昌阁!敢来的旁边报名,我让你们吃饱!不管抢不抢的回来,死的老子贴钱!”
敢死队啊?!黎嘉骏目瞪口呆。
此时,那个传令的小兵已经拿出一叠脏脏的纸,拿着支铅笔等在了一边。
士兵们沉默了一会儿,转而出列了好几人,一有人开头,后面就越来越多,全程没人说话,也没有商量,就在沉默中进行,他们走到那个士兵那儿,排队领一张画了圈的纸片。
“我会跟炊事班说,凭这个纸片,多领一个馒头!”王冠说着,他表情冷硬,看着那些兵,声音沙哑,却平白有点温柔的感觉。
出列的都领完了,士兵走到王冠身边:“报告!共七十二人!”
王冠往东南面望望,似乎正透过高墙和断壁观察着远处的文昌阁,他沉吟了一会儿,半是叹息的说:“够了。”随后又摆摆手,“都给老子休息够了再上!”
说罢,他似乎还想讲什么,又说不出来,结果还是一转身,进了指挥部。
敢死队成员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仔细一看,他们虽然高低有别,但几乎长着同一张脸,黝黑,满是烟尘,没什么表情,不像是麻木,更像是迷茫,带着些微因为疲惫而懒于思考的木然和僵硬,像她在历史图片上看到的每一张脸,他们全身都是血渍和黑斑,脏得看不出军装的原色,背上都背着老西北军传承的大刀,乌黑的粗大的手捏着柔弱的纸片,沉默的列队往外走着。
黎嘉骏这才发现,那两个担架兵,竟然也有一人加入了。
她叹口气,低头照顾另一个伤兵,却发现他已经没了生息。
这是今天的第七个,一个下午的第五个。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疲惫的坐在了院中的大树下,看着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中暗淡的树叶和枝杈,闭上了眼睛。
睡一会儿吧,她想,等天黑,就又有生意了。
……不知道会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