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尝到了甜头,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辈子戴着面具做空青。
穆辰良小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令窈眼睛圆鼓鼓:“穆辰良,你不要会错意,实话告诉你,我今天过来,不为别的,只为看你死了没有。”
穆辰良咬住下嘴唇:“嗯。”纱袍攥在他手里,令窈懒得再挣,索性褪去轻薄的白丝纱衣披风,得了自由,起身就要往外走。
穆辰良抓得住衣抓不住人,呆呆地发愣,见令窈要离开,脑海一片空白,猛地大力咳嗽起来。
令窈止住脚步。
穆辰良咳得身体发抖,忽然两眼一闭,整个身子倒在几案上,茶杯碎一地。
令窈愣住,听见身后动静,犹豫半晌,终是回头去看——穆辰良趴在案上一动不动。
她立刻跑回去:“穆辰良,你怎么了?”
他阖着眼,不答话。
令窈缓缓伸出手探过去,摸不到他鼻间气息,顿时大惊。
莫不是死了?
她平时虽盼着他死,但如若他真死了,她不见得高兴。
令窈焦急推他:“穆辰良,你醒醒。”
她唤了好几声,手足无措,作势就要到外面喊人——
才刚开嗓,手腕被人攥住,张大眼一看,少年笑声顽劣:“卿妹妹,你果然关心我。”
他一张俊脸因憋气而涨红,此时大口喘息,眼睛亮晶晶全是笑意,哪有半点病入膏肓的样子?
令窈羞愤。
是她大意,竟真以为穆辰良会病死。
他身强体壮,命硬得很,一点摔伤而已,怎么可能就此死去?
恰逢郑大老爷回屋来,令窈往外跑,郑大老爷以为两人又拌嘴了,顾不得去追令窈,忙地回头安慰穆辰良。
结果一看,穆辰良脸上笑容满面,一扫之前沮丧颓然之态。
他手里抓着令窈不要的丝衣披风,笑得眉眼弯弯:“姨父,替我请大夫罢,我身上痛得很。”
郑大老爷求之不得:“好。”
穆辰良垂眸,指间摩挲丝衣上的绣纹,细细回味方才令窈手足无措的模样。
她生怕他死了,也许他该再摔重一点。
穆辰良肯问病吃药,整个郑府的人都松了口气。
令窈一头闷在屋里,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夜里连觉都睡不好。
一闭上眼,就想到穆辰良。
想他为了她从马背上摔下来,想他病得半死不活求她的一句问候。
她手指都绞断,骂他活该,再怎么骂,也抵不住脑海里空青与穆辰良两个人的身影重叠起来。
过去几月在府外吃茶玩乐的欢愉是真,她不得不承认,空青是个好玩伴。
令窈想着想着,又想到去年七夕,心中百感交集。之前的种种疑惑皆解开,难怪穆辰良待她亲热,原来他们早就遇见。
前世的七夕夜,她没有出府,这一世来了兴致,凑个热闹,结果却惹出一个穆辰良。
他晚了一年来府,如果不是去年七夕,他可能永远不来。是她自己招过来的,怪不得别人,只能怨老天爷。
令窈从床上爬起来,伏在窗棂边鼓着脸腮冲老天爷翻白眼,怨着怨着,望见满天繁星闪烁,好看得很,对着此等良辰美景,实在怨不起来,索性躺回去。
孟铎常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比起怨天尤人,也许她更应该坦然面对穆辰良这个祸患。
前世穆辰良偏执狂躁,她同他拌嘴一句,随口说他屋里婢子太多,不知以后要纳几个为妾,就为了她这一句话,他回去就下令将他院里的婢子全都绞杀。
那么多条人命,他说啥就杀,眼都不眨一下。就连他自己家的表妹,不过是有与他定亲的意愿,他发起狂来,也差点掐死。
她永远都忘不了他满手是血将她紧抱怀中,前一秒冷漠夺人性命的眼,后一秒就透出无辜天真的目光,他求她:“卿卿,全天下我只心悦你一个,你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自然不好。
可是说不好又有什么用。他还是强迫她同他定了亲。
至于之后,之后的事她不愿再回想。
令窈翻身。
又想起同她喝茶的空青。面具后的少年,善良淳朴,又傻又笨,从来不会强迫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安静听着。
倘若他不是穆辰良,该多好。
眨眼已是十月。
距离鸣秋之宴的闹剧已经过去一个月,郑大老爷心力交瘁,日日亲赴摘星楼盯着穆辰良喝药,穆辰良一改之前讳疾忌医的态度,很是配合。
随着穆辰良身体上的好转,郑府重归安宁。
这日令窈从度月轩回来,前脚刚迈进碧纱馆,后脚就有人跟过来。
令窈回身,警惕地盯着地上一道细长影子:“谁?”
少年怯怯从门后探出身:“卿妹妹,是我。”
令窈皱眉:“你来作甚?”
穆辰良眨着黑亮大眼:“我身体已经痊愈,特意过来告诉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