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能不吃呢,人家都准备好了。你赶紧带人来,别让他们下班走了,你再一个一个找。”
“你的意思这顿饭非吃不可?”
“当然。段力维嘛,我估计是个人的事,那小子脑瓜子活,谁知道他干什么了?咱先不管他,吃了这顿饭再说。我估计没啥大事。”
“但愿吧。”
饭局是建筑商刘庚旺安排的。
锦绣楼是龙川市最高档的、集餐饮娱乐洗浴住宿为一体的综合性大酒店,刚开张没几天。酒店大堂的广阔、内部装修的豪华、服务小姐的养眼和训练有素,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刘庚旺在大堂等候,亲自将客人一一带到预订的包厢。
程元复孤身一人,单位的车子送到酒店门口,他打发司机走了。阮克刚带着副校长沈德良、校办室主任水立鸿和学生处主任匡小峰。方知行对此类餐饮活动不感兴趣,一般不参与,段力维突然被警察拘提,自然来不了。人不是很多,包厢却很大。带转盘的餐台能容纳16人就餐,靠窗摆着豪华的沙发、茶几,餐台不远处还设有全自动麻将桌,电视、卡拉ok等一应俱全。
“庚旺,你请了多少人啊,搞这么大包厢?”程元复在主宾位落座后问。
“呵呵,就这些。谁让局长大人不多带随员呢?带几个美女也行。阮校长也是,您手下年轻漂亮的女教师多得是,怎么只带水主任一个女的,也不怕我们视觉疲劳?啊呸,说错话了,我可不敢说水主任不漂亮啊!”刘庚旺开玩笑,他和市一中领导吃饭不是头一次。
“我本来不漂亮嘛。我知道男人都喜欢漂亮女人,尤其喜欢年轻的”水立鸿接过刘庚旺的话头说。她经常陪领导参加餐饮活动,态度随和,开得起玩笑,荤的素的都能对付,很容易成为男人的开心果。水立鸿长相其实不差,皮肤白晳细腻,丰乳肥臀,还有扭动灵活的水蛇腰。
“关键要有韵致,要有女人味儿。”程元复也不回避谈论女人。
“局长高见,局长高见。”学生处主任匡小峰趁机恭维教育局长。
刘庚旺说:“程局长,阮校长,未经领导同意,我自作主张把菜点了。咱弄得档次高点儿,要不然我问程局点啥菜,他老说‘酸辣土豆丝’,纯粹让我没面子。这会儿请示一下两位领导,喝什么酒?茅台,五粮液,还是洋酒?”
“不要那么奢侈。刘庚旺你尽管是老板,也不应该在我们穷公务员、穷教书的面前故意显摆吧?喝点儿本地的酒,最好喝红酒,不上白酒。”程元复抢先表态。
“那不行。局长您问问在场唯一的女士,看水主任喝不喝葡萄酒?她肯定嫌葡萄酒没劲。”
“我不嫌,喝饮料才好呢。”水立鸿“嗤嗤嗤”笑。
“啊呀,水主任和我不默契。”刘庚旺朝水立鸿做个鬼脸“尊敬的各位领导,锦绣楼新开张,咱第一次消费不上档次,下次再来服务员不给笑脸了。小姐,你说是不是?”刘庚旺故意逗服务小姐。
“哪能呢?我们一定微笑服务,保您满意。”小姐面带微笑说。
“看看,这姑娘笑得有多假,太职业了,不是发自内心。局长,校长,酒我做主了,上52五粮液。”
“这个刘庚旺!我知道征求意见是走过场,最终还得听你的嘛。”程元复自嘲地笑了。
“我喝红酒。刘老板怜香惜玉行不行?”水立鸿说。
“你休想!水主任的酒量我清楚。沈校长要申请别的品种可以考虑,毕竟年龄大,其他人统统五粮液,没有例外。”
“我也随大家,喝白酒吧。”沈德良表态说。
服务小姐很利索地把每个人面前的酒杯斟满,众人开吃。
菜很好。空运来的活海鲜价格不菲,其他菜肴一律色香味俱全。大酒店大厨师,水平一流。酒当然也好,纯正的五粮液,一开瓶酒香四溢,馋酒的人立即口生津液,兴奋异常。
“刘庚旺,还是当老板好啊,想吃啥菜点啥菜,想喝啥酒开啥酒。哪儿像我们,为公家的事非要请客,却处处受限制,菜肴有规定的费用标准,白酒只能喝本地产的,香烟必须是‘陇州’牌,档次根本上不去。要是来个尊贵的客人,很丢面子的哟。”程元复感慨地说。
“哪里哪里,我哪儿敢跟领导比?”刘庚旺说。
吃了一阵儿,客人的肚子有了铺垫,刘庚旺开始敬酒。他向服务小姐要来一个盘子,里面放置六个白瓷小酒盅,一一斟满酒,先端到程元复面前:“局长,我先敬一圈吧。酒盅很小,每人六杯吧,六六大顺。您说呢?”
“每人六杯?你倒是不客气。你先把这一盘子干掉,然后怎么敬随你。怎么样?”程元复觉得六杯酒偏多,先将对方一军。他知道刘庚旺最近肠胃不适,喝六个酒估计够呛,这样他就能取得酒桌上的主动权。
“好。领导在上我在下,您说几下就几下。”刘庚旺说罢将六杯酒倒进一只玻璃高脚杯,仰起头一饮而尽,并且将杯子翻转过来给大家演示,表示他喝得慷慨。然后又让服务小姐将所有小酒盅斟满,双手捧到程元复面前:“领导,请!”
“刘庚旺,你狗东西,前两天在一起还说不能喝酒,胃溃疡还是胃出血呢,今天突然又行了?好好好,既然我说过怎么敬酒随你,我干了。”程元复一口气将六个白瓷酒盅喝干,故意做出痛苦的表情“不成了,喝酒真是一种负担。”
刘庚旺依次给阮克刚、沈德良、水立鸿和匡小峰敬酒。轮到水立鸿,她不愿用小酒盅喝,让刘庚旺用高脚杯斟相同量的五粮液。刘庚旺正要满足她的要求,程元复出面制止:“不行,这样不利于掌握统一标准。水立鸿你怕什么?我们几个人没有传染病,你为啥不愿用我们喝过的酒盅?干嘛那么另类?你用小酒盅喝过,后面匡小峰喝起来更香嘛。”水立鸿朝局长蹙了蹙鼻子,只好拿小酒盅饮过。
刘庚旺敬过一圈之后,水立鸿说“前面有车后面有辙”也每人敬了一盘,沈德良和匡小峰亦照此办理。阮克刚站起来和大家共同碰了一杯,说他近日疲劳,不胜酒力。最后轮到程元复,他说:“我就不敬酒了,跟大家划拳喝。”他的拳技高超,需要表演一番,结果酒大都给别人喝了,自己喝得很少,而且显得很绅士。
很快都有了醉意。男人们喝到半醉更具进攻性,现场唯一的女性很容易成为他们出击的目标,好几个男人都表示要和水立鸿“爱酒”争抢着邀约她碰杯,好在水立鸿酒量不差,还能招架得住。
程元复说:“水立鸿,我和你划‘十三太保’如何?”
“阮校长,沈校长,你们管不管我的死活?程局要我的命呢!”水立鸿朝她的直接上司求救。
“这样吧,我给你通融一下,立鸿和程局长来‘软十三’,两个人加起来喝十三杯酒。拳上你要努力,甭照顾局长面子,这样你喝不了多少酒。”阮克刚圆场说。
“不行不行,来‘硬’的,我还没疲软呢。”程元复坚持“硬十三”意味着输拳的人必须喝掉13杯酒。他的话里“软”呀“硬”呀的,似乎另有含义。
“硬十三”“硬十三”别的人都起哄。男人愿意欣赏女人划拳,美女划拳别有风味。想方设法让女人喝得出状况何尝不是男人的一种乐趣?
水立鸿喝得难以招架。女人舌头发硬,思维还算清晰:“我算服了、服了你们男人啦!以程元复局长为首的一帮男人,不懂、不懂得怜香惜玉,明枪暗箭都来对付我一个小女子。你们,不够意思本来嘛,领导都、都在,我是办公室主任,不应、不应该临阵脱逃。可是,但是,可但是,你们一群男人对付我一个女、女人,我抗议,我不干啦!我、我提一个合理化建议,刘、刘老板你要善于领会领导的意图。领导们喝点儿酒最、最需要什么?我一个良家妇女怎么能满足他们的需要?告诉你,我要提前退席,给、给领导创造条件。我先走一步,刘庚旺,刘老板,你把领导安排好,必须给他们找几个陪酒的来。明、明白不?性别,女,括号,年轻,漂亮。你要识时务,要想领导之所想,急领导之所急你懂不懂呀刘庚旺?”
水立鸿疯疯傻傻说了一席话,穿好衣服要走。
“立鸿,你再坚持一会儿,等局长喝得尽兴,大家一起走。我也招架不住了。”阮克刚挽留水立鸿。
“校长,您是不明白还是故意装、装糊涂?仅仅喝酒,局长能尽兴吗?你们这些男人能、能尽兴吗?我不是不坚守岗位,而是,而是给领导同志创造条件”
“水立鸿喝醉了,胡说八道。”阮克刚自我解嘲说。
刘庚旺送水立鸿到楼下,拦一辆出租先付了车钱,对司机说:“美女交给你了,必须给安全送到家。我记住你的车号了。”水立鸿说:“我又没醉。”
回到楼上,刘庚旺把匡小峰叫到包厢外面,给他塞了一沓子百元大钞,说:“咱俩陪局长、校长打会儿牌,你放心输给他们,不够输我再给。”进了包厢,刘庚旺提出建议:“酒喝好了,玩一会儿牌吧。打麻将多出一个人来,‘诈金花’怎么样?”
程元复说:“在座的没有外人,刘庚旺,先说说你的事情吧。”
刘庚旺很不好意思,吞吞吐吐说:“其实也没啥大事,我儿子编到奥赛班了,害怕再给弄出来,想请各位领导关照关照。阮校长,这事就拜托您了。”
“这事不好办。程局长和我当着家长的面公开表态要重新选拔,除非你儿子考试成绩好。”阮克刚冷着脸说。
“我说句话吧。克刚,刘庚旺儿子肯定参加选拔考试,只是你们关照着点儿,让孩子考个好分数,大家就不用作难了。”程元复说。
“老程,你的话我听不明白。”
“你们几个先回避,我单独和阮校长说。”程元复朝其他人挥挥手,他们就都“上厕所”了。
程元复说:“克刚,要是段力维在,这事情交给他就行,你我不用费神。刘庚旺的意思是让他儿子和别的好学生挨着坐,考试抄几个选择题、填空题答案,分数不就上来了嘛。他还特意说让他儿子和叫杨帆的女孩坐邻桌。这点事儿你们办起来该没有难度吧?”
阮克刚脸色依旧不好:“老程,你堂堂大局长,就这么听刘庚旺的?学校怎么能给考试作弊提供方便?这样做市一中还能有良好的考风学风?”
“这不给朋友帮忙嘛。你别小看刘庚旺,这小子马力大着呢。你看他戴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做事情很够朋友。他给学校干工程不是一天两天,和大家都熟,包括义仁副市长也很买他的账。这点小事不给办说不过去,他想这种办法,是给我们减小难度嘛。你说呢?”
“我还说啥呢?你局长大人说话了。这种事段力维会操作,可惜他被公安局弄走了,谁知道这小子会出多大的事儿。”提起段力维阮克刚又皱了眉。
“克刚你别说,我也担心这小子呢。是个聪明人,特别能领会领导意图,本来想好好培养,将来重用他呢。刘庚旺儿子的事你甭跟方知行说,他死脑筋不开窍,你给安排考试的工作人员交代一下就行。我先替刘庚旺谢谢你。”
后来“诈金花”几个领导手气不错,尤其程元复局长。玩了两、三个小时,阮克刚说:“累了,不玩了吧?”程元复表示赞同。刘庚旺提出再安排别的活动,阮克刚说:“程局长你们要去就去,我这两天没心情。”程元复说:“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