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

    “刚哥，旭哥，你们要出院……”

    此刻望着屋里的两个中年男人，穿上迷彩色的劳保服，一个不舍的抱着吉他低着头，另外一个则整理着两人的行李。

    张尘下意识开口道。

    这两人是一对民工兄弟，一个叫刘刚一个叫杨旭，算是张尘在这个医院为数不多的朋友。

    他们俩北漂六年，一边在工地打工一边追寻音乐梦想。

    每天下工会在燕京西单地下通道里面卖唱，风雨无阻，偶尔也会搞搞直播，只可惜他们经常自嘲学历低脑子笨，声嘶力竭的唱歌，没能带火他们……

    甚至两位数的直播间人数也不如那些扭着大胯搔首弄姿的网络美女，他俩的音乐梦想被现实一点点击碎……

    音乐没让他们发财，打工六年，却让他们从尘肺，变成肺癌。

    因为张尘是病人里面为数不多懂音乐的人……

    所以他们跟张尘的关系不错。

    张尘时常惊诧于他们的乐观，为此这对兄弟直言，支撑他们的，除了打小对音乐的热爱，其次就是远方他们那七八岁的孩子。

    但今天……

    面对张尘的询问，他们却语气低沉……

    “算是吧，出院，回家。”

    “给孩子料理丧事。”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几乎把张尘震撼的怔在了原地！

    孩子？

    丧事！

    旋即，还不等张尘下意识询问，刘刚便开口似苦笑似悲戚的道：“前几天，我跟他家两个孩儿一起结伴去水库抓鱼……”

    “没了，都没了。”

    “邻居婶子说，两个孩儿不知道从哪儿听的，说是抓的那种鱼跟中药熬了，能治我们俩的病。”

    七尺男儿两眼泛红，背过张尘，双肩微微抖动。

    张尘也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扎了一下……

    杨旭缓缓起身，把手里的吉他递过来，连带着还有身上的直播设备，都一股脑的给了张尘。

    “我俩都知道，这病是无底洞，是富贵病，出来打工这些年攒的钱全都砸进去了，到头来病没治好，家里的娃儿还……”

    “我们没用！我们亏欠孩子，我们对不起他们……”

    “不治了，就是死，也要死在家里的土炕上。”

    杨旭不舍的最后抚摸了一下吉他：“医院不让弹，临走了没忍住，往后这些都给你了，张尘，再见，我们走了。”

    张尘怔怔的挥手道别。

    望着兄弟俩扛着磨破了角的皮箱，越走越远。

    手里的吉他，是他们浑身上下最体面的一件东西，被保护的哪怕是一道划痕都没有，而此刻的兄弟俩，不再是入院时跟张尘谈音乐梦想的那对双眼带刀不肯求饶的草根音乐人……

    而是两个丧子的父亲，是一对自愿走向陌路的兄弟！

    没有什么道别，比沉默更震耳欲聋……

    对这两个男人来说，孩子是他们家里的唯一牵挂，没了，等于他们的心死了一半。

    而选择放弃音乐，就等于他们另外一半的心也变成了死灰……

    如果人的心都死了，那么死在医院的病床上，还是埋在老家的黄土里，又有什么区别？

    北漂也有落叶归根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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