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小厮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邢阳腿伸在外边,侧着身子跟他讲话。“那为什么不吃?”小厮指着自己的脸,“看腻我了么?”
他似乎手语也不常用,邢阳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小厮白皙的一张脸,眉毛不轻不重,挑在眼上,像是一弯黑色的溪水,他眼睛死沉沉的,很长时间才会转动一下,站在那里的时候规规矩矩,两只手安静的垂在身侧。
一般人看人,视线所及的物或人,都会在脑袋中形成个笼统的印象。他却不一样,他看人、就只看到了这个人,旁里的一切东西都是不存在的。
邢阳摇头道:“没有。”
木窗就是普通的木窗,他一半身子在屋子黏腻的香气中、另一半垂落在外边。邢阳犹豫了一下,将一只手伸了出去,随口道:“阿水什么时候回来?”
小厮又敲了两下碗,节奏又快又急,听着有些不悦。他孤零零的站在桌前,抿着嘴将碗往里推了推,盛满汤,也不嫌烫,用手捧着、送到了木窗边。
他抬起头,露着雪白的脖颈,侧脸精致的像是个小姑娘,倔强的把那碗汤水推到了邢阳身边。
邢阳反手给他往回推了推,小厮愣了一下,低头看看那碗冒着热气的汤,又给他推了回去,邢阳再给他推回来,两个人翻来覆去,倒腾着这一碗可怜的汤。
最后一次邢阳眼中已经带了些不耐烦,他五指按在白瓷碗的四周,直接提溜着移到了另一边,随后翻身坐回来,面无表情道:“有完没完?”
小厮闭着嘴,抬着水润的眼睛看他,无辜又冷淡。
邢阳心头窜了一把火。他平日里温和惯了,不太喜欢对着人闹脾气,再大的火气都是闷在自己心里的,今天却不一样——有些事情他掂量的清楚,也看得明白,一忍再忍,不过是想再找找有没有别的什么出路。
可是这半个月的时日说走就走,什么法子也没有,还不如干脆的翻脸。
小厮伸手戳了戳邢阳的衣角。他指尖圆润好看,透着一点漂亮的□□色,手指也修长,像养尊处优的细腻女儿家。邢阳啪嗒一声把他的手打开,道:“有完没完?”
他又问了一次,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小厮不解的偏了偏头,指指邢阳身侧的汤,比个手势,让他赶紧喝。
“——布料。”邢阳冷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现在这幅样子,跟当年在妙春峰上一模一样?”
不久前他也是坐在这里,笑着跟他讲那块被分开的布料。
从前妙春峰上有个人,说话唯唯诺诺,总是佝偻着背、低着头,对谁都是一副极尽耐心的样子,温顺、柔和,真诚而怯懦。每日第一个起床的人都是他,规矩的叠好被子、去给师尊的杂草田松一松土,再去几个师兄妹门前扫扫灰尘。厨房的凡火是他升起来的,糕点餐食也都是他尽心尽力的准备好,等着底下几个师弟发完火,再去默默的把碎了一地的糕点碎屑收拾干净。
谁都看不起他,谁也没将他视作威胁。
直到有一天,一把锋利的剪刀从天而降,生生将这块布料裁成了两半。一半随着纵月道人洒脱离开,另一半却永远留在了妙春峰上,任谁都没有想到,看着最是无害的人,竟然有着通天的本事,将他们统统蒙在了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