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大门派近来虽已人材凋落,但江湖中仍有着极大的潜力,门下弟子,更是遍布了江湖中每一角落。
此刻在山坪上的千百豪杰,身属七大门派,或是与七大门户有着渊源的,至少也在三、四成之上。
这些人自幼便受着七大门派传统的熏陶,有些人虽然脱离师门,浪迹江湖已久,但对门户的光荣,师门的戒律,却始终不敢忘记。
此刻石不为这一番呼唤,果然立时便将这些人心底的对师门责任唤醒——为师门光荣而战的责任,在他们心中,委实沉睡已久了,方才还本有如石像般站着不敢动的人,此刻已有的握拳欲试,有的窃窃私议,只是说话人太多,就变成一片“嗡嗡”之声,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其实这些话不必听清,也可猜想得出,石不为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面上已不禁现出得意之色。
宝玉却不等他再次发话,放声大喝道:“各位切莫听他之言,害死我那几位叔父的真凶,其实另有其人,绝不是我方宝玉。”
群豪们胆子已渐渐大了,人丛中已有人呼道:“不是你,是谁?”
宝玉道:“那真凶虽然始终藏头露尾,但说话的声音我却听到过,那时我已觉他说话的声音板是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他是谁。”
人丛中赐道:“他语声你既十分熟悉,又怎会听它不出?”
宝玉道:“只因此人平日极少说话,纵然说话,也不过只是三五宇而已,是以要掩饰他的语声,自是容易得很。”
说到这里,已有人猜出他说的是谁了。
但另一些人仍不住问道:“谁?此人是谁?”
宝玉大喝道:“就是他——石不为。”
这当真又是大出众人意外的惊人之笔,群豪又都被惊得怔住,有些人的目光,已不紧带着怀疑向石不为瞧去。
还有些人已在暗中私议道:“不错,难怪他要不顾一切出手了,原来他就是生怕方宝玉说出这番话来,是以想灭他的口。”
要知群豪的激动之中,最易相信别人的话,也最易改变主意,无论谁说出什么,总有些人会盲从附合的。
唯有莫不屈涨红了脸,怒喝道:“宝儿,你疯了么?怎可胡乱含血喷人?”
宝玉道:“此乃千真万确之事,宝儿哪敢在天下英雄之前胡言乱语,宝儿实已想了又想,才敢说出这番话来。”
莫不屈又惊又怒,转目去瞧石不为,只见方才激动不堪的石不为,此刻反而沉住了气。
莫不屈着急道:“老四,你你怎不出言辩驳?难道你无话可说么?”
石不为冷冷道:“如此胡言乱语,全无丝毫证据,直如疯狗咬人一般,在下若是出言辩驳,岂非也和疯狗一般见识了。”
这番话虽非辩驳,但却比任何辩驳都要有用,群豪方才已有些人对他生出怀疑之心,此刻又不禁为他喝起采来。
莫不屈大喝道:“宝儿,你如此说话,可有证据?”
宝玉道:“证据便在这里。”
众人随着他手指望去,只见他指着的竟是火魔神。
群豪不觉大哗,纷纷喝道:“这是证据?这是什么证据?”
火魔神见到石不为竟以言语煽动超群豪的胆子,竞使得群豪忘了自己生死之事,胆敢在他面前喧嚷起来,他本已变色,此刻目光一闪,大喝道:“不错,我便是证据,只固这些事都是我要石不为做的,石不为他委实也早巳被我收买。”
群豪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莫不屈有如当胸被人刺了一刀,面上血色全失,颤声道:“真的?这会是真的?”
火魔神道:“此事说出之后七大门派若要为弟子复仇,我也难逃其责,这责任是何等重大,我怎会说假?”
莫不屈狂吼一声,几乎晕了过去,幸得他身旁之人,赶紧扶住了他,就在这一瞬间,群豪的惊动,又己将酿成大乱。
方宝玉厉声喝道:“石不为,你还待狡辩?你还有何话说?还是快快承认了吧!”
火魔神说出这番话来,石不为面色本也为之一变。
但此刻他却又突然仰天狂笑起来。
莫不屈道:“你你还有何可笑?”石不为狂笑着道:“这些话本只能骗骗三尺童子,不想大哥你竟也相信了,却教小弟如何不笑?哈哈!如何不笑?”
莫不屈道:“事已至此,我我已不得不信。”
石不为嘶声道:“这些日子来,我始终追随大哥左右,纵有离别,也不过一时半刻,难道我竟会在这一时半刻中被人收买么?”
莫不屈道:“这”长叹一声,跺了跺足,他心中委实已矛盾不堪,也不知究竟该听信哪一边的话好。
石不为道:“何况,我石不为纵要被人收买,也要货卖识家,怎会卖给此等无信无义的卑鄙无耻之徒,难道我会那般愚蠢,连此人以后是否会出卖我都瞧不出,难道我竟会将自己的性命、名声视如儿戏?”
莫不顾讷讷道:“这唉!老四你日后究竟要为善为恶,我虽然瞧不出,但但我却深信你绝非如此愚蠢的人,若说此等人物,也可以些须金银珠宝将你收买,我我委实越想越难以相信。”
群豪的心,也不禁活动了起来,这两面的话说来惧是言之凿凿,他们前一刻还对火魔神的话深信不疑,后一刻便又觉得还是石不为说的是真的,一时之间,人人都被弄得糊里糊涂,全无主意,正如墙头之草,随风而倒。
石不为大喝道:“此事实是显而易见,各位难道还瞧不出么?他两人早已串通好了,要来陷害于我,各位怎能上他们的当?”
群豪纷纷道:“不错,这话有理,咱们可千万不能上他的当。”
石不为道:“这样的人,若还要他活在世上,实是武林之羞七大门派的弟子们,你们指容得这叛徒么?”
群豪纷纷呼道:“容不得容不得。”
有人或者不免在暗中奇怪,这山坪上千百群豪杰,难道竞全都是全无头脑的愚鲁之辈,难道竞没有一些聪明才智之士?否则又怎会如此盲从附和?人家说东,他便说东,人家说西,他们便说西。”
却不知这其中纵有聪明决断之人,但在群豪的激动中,也会被热血冲晕了头,只知以耳代目,以耳代脑,已无法用自己的头脑去想了,何况,这其中纵还有一二不受别人影响之辈,却也如沧海之一粟,根本起不了作用。
经过这番动乱之后,非但七大门派之弟子,热血奔腾,就连别的人也是群情激动,竞如传染瘟疫一般,到后来竞无一人还能保持冷静用头脑去想上一想,人在激动之中,什么生死利害之事,也都早巳忘怀的了。
火魔神倒未想到事态竟会变成如此模样,也早已失去了镇静从容之态,不住顿足大喝道:“火药!火药!你你们难道不要命了么?”石不为狂笑道:“你若是要用火药,还会等到此刻?”
火魔神道:“你,你难道不信?”
石不为喝道:“不错,火药是有的,但火药若是爆炸,连你也要死在这里,你敢么?朋友们,还不冲上去?”
群豪吼道:“冲呀冲上去。”
到了此时,当真是人人奋勇争先,唯恐落后。
但人数毕竟过多,目标都嫌太小,此刻人人争着向目标冲出,你技我扯,你争我夺,冲上去的还不到几人,倒下的却已不少,倒下的人生怕被人踩住,又去扳别人的脚,于是越倒越多。
纷乱之中,突然间,众人只觉一般大力自身后冲撞面来,力道之大,竟是众人平生未遇。
人群被这股力道一撞,竞不由得两边飞跃出去,让出了中间一条路,群豪又惊又怒,百忙中回头一望——
只见七、八个人已自中间通路走了过来。
这些人衣衫颜色各自不同,有的灰麻青布,穿得极是朴素,有的却是锦锻织花,华衣丽服。
但衣衫质料颜色虽不同,式样却是全无二致。
人人俱是长袍及地,直没足踝,头上全都戴着只笼子般的竹笠,掩去了每一人的耳鼻面目。
七、八人分成两行,每两人并肩而行,后面的两人,手掌抵着前面两人的后背,屑不动,腿不抬,长衫飘飘,向前而行,前面若有人丛挡路,当先两人微一挥掌,挡路的人使两旁飞跃出去,但都跌得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刹那之间,群豪的愤怒已全被变作惊惧——这样的内功,这样的掌力,当真是众人见所末见,闻所末闻之事。
有些人虽已瞧出,后面的人掌心抵注前面人的后背,便是以自身的内力,输送给前面一人。
七八个人的内力一齐汇集到领先两人的手掌中,便成了一般无坚不摧,不可抗拒的力量。
但纵然如此,纵然将这股力量分成八份,每一人的功力,犹是非同小可,何况能使自己的内力输送到别人体内,能将别人的力量化为已有,这也都是内家的绝顶功夫,若无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功夫,休想办得到。
更何况瞧这七、八人行路的身法,轻功实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公孙红、万子良、潘济城、蒋笑民等武林一流高手暗中忖度,这七、八人无论内力、轻功,无一人在自己之下。
泰山之会,实已将当今武林之顶尖高手,成名英雄惧都一网打尽,这七、八人可是切口里来的?
这样的人只要忽然出现一个,足令人惊异,此刻竟出现七、八个之多,怎不教人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星群渐落,曙色已将驱走黑夜。
群豪一个个惧是张口结舌,目定口呆,一个个俱在心中暗问:“这些人究竟是谁?在此时突然出现,为的是什么?”
其实这些人早巳在人丛之中,只是那时群豪的注意力都已被擂台上的千变万化所吸引,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
此刻他们在这具有决定性的关头,突然现身,谁也猜不出他们究竟是帮着谁的,更猜不出他们现身之后,会今这本已变化无常的局势,又生出什么惊人的变化,就连火魔神、方宝玉等人,此刻俱是屏恳静气。静等着这些神秘的来容揭露自己的身份。
霎眼之间,这七、八人便已走近擂台,七八人突然同时迈步——一迈步便掠上擂台,七八人的身法脚步,竞全无丝毫不同。
擂台上的群豪,不由自主,也让开一条道路——这条路正是留给他们定向火魔神与方宝玉的。
火魔神一颐心不禁悬了起来,手掌己缩入衣袖。
这七、八人若是笔直走向他,若是向他出手,他自揣不出十招,便得受制被擒,与其等到那时受制于人,例不如此刻先发制人,与其被人所伤,例不如与他同归于尽——只要这七、八人再向他们走近两步,他袖中烟花信号,立时便要出手。
石不为目光也在盯著这些神秘的来容,密切注意着他们的意向,他们若是向火魔神出手,他便可坐享其成了。
哪知这七、八人到了擂台上,竞突然住足,全无向火魔伸出手之意,石不为目光闪动,便又振臂大呼道:“各位还不动手?还等什么?难道要等他们这七、八个同党,将他们救走么?时机不再,冲呀!冲呀!”
群豪迟疑着,犹豫着,但终于又渐渐开始骚动——三两人的呼喝冲撞,瞬即又演变为燎原之势。
就在这时,那七、八个神秘约长衫客,突然齐声喝道:“七大门派下的弟子,谁出不准出手。”
这七、八人无一不是中气充足之辈,此刻齐声呼喝,当真是声震天地,所有吨院惊呼,立时都被压了下去。
石不为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有何资格命令七大门派弟子?”
那当先一人道:“你可知道我等是谁?”
这句话他一人说出,语声虽不及方才那般震耳,却自有一般威严沉猛之气,足以慑人。
石不为心神竞不由自主为之一震,似是泛起了一种不样的预兆,在人丛中退后半步,道;
“石某正要瞧瞧你是谁?”
那人仰天大笑道:“你要瞧瞧我是谁么?好”笑声突顿,反手将头戴的蒙面竹笠摘了下来,厉声大喝道:“且瞧我是谁。”
竹笠被直摔下去,露出了他的脸。
在逐渐微弱的火光,与渐渐明亮的曙色中,只见他灰白头发,挽成道留,斜插一根乌玉替,双眉斜飞,直通鼻天,额下一部花白刚髯,掩注了他的嘴,那双目中射出的神光,更足夺人魂魄。
石不为身子一震,面色立时惨变,颤声道:“你是你老人家”
群豪也有的已认出这道人是谁来,亦不禁脱口惊呼道:“铁髯道长原来是铁髯道长。”
更有的竞已俯首拜了下来,道:“弟子参见掌门祖师。”
原来这道人赫然正是以“内家正宗”秘技与“外家少林”分庭抗札,号称天下第一剑派“武当”的当今掌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