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丝上抓来,相思剑法本还未到收发自如的境界,何况迡蚕丝天下异物,看上去虽然柔韧如钢,入手却宛如毫无重量一般,这一扫根本收势不住,噗的一声将那人双手生生折回,断臂嵌入胸膛足有数寸之深。
那人一声惨叫,整个身子宛如落叶一般在白光包卷之下,飞出几丈远,重重跌落水中,水下爆炸一般,一大朵血花翻涌而上。
相思惊愕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迡蚕丝,喃喃道:“我杀了他?”
千利紫石冷冷道:“相思姑娘位居华音阁上弦月主,在中原武林也算第一流的人物,居然没有杀过人?”
相思看着水上的血花,心中痛楚之极。真如千利紫石所言,她武功虽高,却从未伤过人。此时见满池血红,不禁泫然欲泣。
水下其它喜舍人见同胞惨死,凄声哀鸣,满是皱纹的脸更扭曲得可怕,疯狂般地向三人扑来,丝毫不见退缩之意。当前几人不知何时,手中拉开一面鱼网,身子一纵,已在半空,当头向相思罩来。
相思不敢挥动迡蚕丝,生恐伤了他们。她清丽的面庞上尽是悲悯之色,步步后退,却再也不忍出手。
就在这时,愈加疯狂的喜舍人已从船舷上攀爬而上,相思双手猛烈颤抖,根本握不住手中的迡蚕丝。一个喜舍人面目狰狞,扭身而上,手中一把闪亮的鱼叉,歪歪斜斜地从她身后刺来。
相思并非没察觉身后有人,只是她心力交瘁,实在无法抵御。略一迟疑,寒气已透过她薄薄的衣衫,直刺肌肤。
这时,她听到身后小晏道:“梦花照影。”
相思一怔。
这一招“梦花照影”正是春水剑法第五式。她虽然久未用剑,然而春水剑法乃是华音阁弟子必修之剑法,招数虽少,但可谓天地万象,无不包罗,浅可为入门之用,深则毕生难穷其变化。相思得以司职华音阁上弦月主,并非全无功底,幼年在此招上所下功夫何止百日,可谓烂熟于心。危机之时,一听到旁人提醒,也不消思索,此招已行云流水般挥出。
一道白光从她手中猝然而起,在半空中一折,直扫在水面上,一股水柱轰然溅起,正好打在相思身后那喜舍人的胸口。
那人闷哼一声,落入水中。
相思愕然向水中看去,小晏道:“相思姑娘不必担心,他只是被水柱击昏过去。”
相思还未来得及答话,又是两个喜舍人呼号着从水中扑来。
小晏注视着水面,道:“曲度舟横”
相思力聚腕间,剑势化为横掠,迡蚕丝受她内力催动,并未如她所想,腾空而起,只是在水面上蛟龙一般横摆开去。一股水势推开层层波浪,将那两个刚刚攀在船舷的喜舍人震开。
见月流芳、小浦渔唱、绿黛烟罗、红霓云妆、饮虹天外,怀珠沧浪。接下来一连五招,那些喜舍人都被迡蚕丝挑开的水波震开。那群喜舍人为剑势所慑,暂时停止了攻势,伏在水面,两眼不住乱转,似乎在寻找时机。
相思站在船头,手中的迡蚕丝一半垂入水中,胸口不住起伏着。
只逼退喜舍人,而不伤害他们,这令相思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只是在小晏指点之下,她的春水剑法虽然能借水波之力,在不伤不杀的情况下将喜舍人制住,但耗力巨大,却不是她的内力能支撑的。
那些喜舍人似乎也看出了什么,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几个人带头,众人又缓缓拨开水波,向三人所在之处游来。
相思双手渐渐握紧,冷汗从额头点滴而下。
小晏轻叹一声,道:“相思姑娘,你已尽力了,请退后罢。”
相思几乎已无力说话,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喜舍人无声无息,已将三人所在船床团团围住。突然前面几个喜舍人一扬手,数团黝黑之物已落到了船床上。
一股奇异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那团黝黑之物似乎并不凝固,一沾船面就缓缓散开,片刻之间,整个船床上都布满了这种粘稠液体。
千利紫石探手拾起一点,放在鼻端,神色十分沉重:“少主人,是石油。”
相思惊道:“难道他们要用火攻?”
小晏默然点了点头。
大屋中突然腾起一点火光,将墨黑的水面照出偌大一片光晕。几十个老怪不堪的喜舍人黑压压地挤在水中,当中一人手上正持着火把。他脸上皱纹一层层扭曲着,只现一缝的双眼中寒光闪烁,尽是怨毒之意。
突然,这群喜舍人齐声高呼,凄厉的吼声震得满屋都是回响。当中那人将手上的火把传点开去,只片刻,几十点火光熊熊,将木屋照得亮如白昼,那些老怪之人佝偻身体,须发落尽,浊目中凶光凛然,在水中半浮半沉。
相思心中一沉。他们看来是要将手中火把一起扔向这艘船床。自己劳顿之下,虽然能用暗器打落一些,但这近百只火把齐袭而至,难免不有一些击中船床。而无论哪一枚落在这浸透了石油的船板上,他们都不得不跳入水中,而以他们现在的情况,要在水下面对这一大群疯狂的喜舍人,无疑是一件致命的事!
她面向火光站立着,缓缓将迡蚕丝放下,手中多了一些寒光。
喜舍人高声乱喝,从水中挥舞着手臂,近百道熊熊火光宛如流星,齐向她立身之处飞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