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来时,尚未天亮,弟弟阿都还在睡,叶赛尔撩开帐篷,冒着寒气察看各处营帐。旁边的驼队里已有人在忙碌,高大的男子竟要比赤驼高上半截——那是族中第一勇士奥普已经起来了,正在检查驼队。
“昨晚有流星,看到了么?”肤色深褐的男子对她咧嘴一笑。叶赛尔含笑点头,奥普还想和女族长多说点儿什么,一时却找不到话题,有点尴尬地拍了拍赤驼背上的褡裢,转头忙去了。
看他首先检查整理好的,却是自己的赤驼,叶赛尔不由叹了口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信步向那个鲛人的帐篷走去,然而撩开帐子俯身进去的刹那却吓了一跳——毡毯之下,半躺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子,面目清秀。
“你是谁?”她手按腰刀,厉叱。那个女子似乎在闭目养神,此刻听得喝问,眼睛睁开一线“是我。”深碧色的眼睛,一边清晰,一边混沌。
“你?你这是”绕是叶赛尔见多识广,也吓了一跳。听声音分明就是前日救回来的那个鲛人,可血肉模糊的面容一夜之间居然变了那么多,仿佛重新长出一张新脸来。
“那是幻术鲛人的幻术。”闻声赶来的是族中最老的女巫迪奥大妈,拄着拐杖弯腰进来,看着毡毯中躺着的女子“这些从海里诞生的鲛人,有自己的奇怪幻术。可这种幻术却脆弱如海上的泡沫,维持不长久。”
“至少能维持到进入叶城。”那个鲛人安静地回答,应该是药有奇效,说话中气都足了很多“可惜眼睛的颜色不能改——我入城的时候可以扮作盲女,这样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叶赛尔点头,老女巫却发出了桀桀的冷笑:“会使用‘云浮幻术’改变自己形貌的鲛人,可不一般啊你确定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么?”
没料到西方大漠一个残留部落中,竟有人认出她的幻术,那个鲛人一惊,但很快眼里浮出狠厉的神色:“若势头不对,我立刻离开,决不连累你们。”
“都是被那些冰夷逼的我们应是盟友。”同是女人,叶赛尔看不得那样的决绝“反正五十年来,我们的麻烦还少了?多她一个,那些追杀也不见得就会多什么——我们霍图人接呆客人后,可从没把客人推出去过!”
仿佛被族长的气势压住,女巫迪奥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快喝点驼奶,等会儿就要上路了。”叶赛尔俯身倒了一碗热奶,递给那个鲛人女子。对方显然不习惯喝这样的东西,只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然后定了定神,又握着碗口,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光了一碗奶。
在女族长放心地离去后,鲛人女子在空空的帐子里挣扎坐起,用手按着胸口,仿佛胸肺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最终忍不住还是一口吐了出来——吐在地上的奶中,夹杂了无数惨绿色的血块。
毒性还是没拔除干净啊鲛人的身体就是太脆弱,稍微受伤就要很长时间来恢复。不知这次浸泡毒河那么久,会不会留下终身难以痊愈的内伤。
鲛人女子唇角浮起枯涩的笑意:还谈什么痊愈不痊愈?活下来已是幸运。
一起去往空寂城的同伴,在返回途中先后死去,全身的肌肉片片脱落,最终变成了毒河里漂浮的骨架,被赤水中的幽灵红藫吞噬。
那样的景象她永生不忘。而不曾目睹的死亡,却更让她痛彻心肺——寒洲那个笨蛋,在半途听说曼尔哥部以勾结复国军的罪名被围剿后,沉默了一整夜,最终决定孤身返回。
那个优柔善感的寒洲,真是右权使么?
“你当年真该去做女人!”她用尽所有刻毒的语言,隐约痛心莫名“色迷心窍——你以为你回去,云焕就会放了曼尔哥人?你的故国?你的梦想?竟还抵不过一个女人?”但无论她怎样反对,都无法打动右权使赴死的决心。
“不是为了那样,湘。”右权使温雅的目光里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我们没有理由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让另一族去死。”那样的回答仿佛一支利箭射中了她,她不能反驳,却下意识地去夺他手里的如意珠:“笨蛋!你要把如意珠送还给云焕?”
寒洲没有反抗,任凭她夺去如意珠:“不。复国军为了如意珠,已经牺牲了很多人,这些血不能白流沧流帝国拿到了如意珠、必会用于伽楼罗制造。一旦试飞成功,海国永无出头之日——这些道理,我不是不明白。”
“那你准备就这样去送死?你并不能阻拦什么。”
“便是没有希望,还是要尽力。”寒洲停住了潜游,悬浮在剧毒的水中静静看着她“就算只是赎罪也好,那次我没能拦住你杀空桑女剑圣,这次我却无法坐视不然,我和那些禽兽有什么区别?”然后,他掉转身形,逆水泅游而去,深蓝色的长发如同水藻。
“寒洲!”她忽然大叫了一声。他停下来看着她。
那个瞬间,她的手指抠入了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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