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聂主任,”小助手正一层一层的派发他的婚糖,赫然见到了聂长生拐去病房,像是探视病人,也赶忙跑了上来,笑道,“元宵节那晚你有没有约?有没有?没有的话,就去聚餐吧……”他算是尽责的了,跟他相熟的护士拜托他的事,他马上就张罗起来了。
“元宵节?”聂长生愣了愣,他对节假日没什么概念,不过昨晚倒是听到了贺鸿梧在电话里跟龚少卿抱怨,原来元宵节那晚他是想跟楚颖颖一起去小西湖看花灯猜谜语的,可惜学校当天开学……
当时的庄凌霄还敲了一记少年的脑袋,骂了一声“人小鬼大”,转头却对聂长生道:“那我们就去赏赏花灯猜猜字谜吧。”
“是哩,到红茶馆聚餐,吃完刚好吃去赏花灯什么的……”小助手笑着,红茶馆位于小西湖旁,是一家很有小资格调的西餐厅,属于H市白领们首选聚会的胜地,至于聚餐人数就暂且不提了吧,不然聂长生一听这么多人,可能就不愿出席了。
结果聂长生想也不想,径直拒绝:“不去了,没空。”推开病房的门,那位年轻的父亲正守在还在沉睡的女儿床前,见了聂长生,霍地站了起来,激动地拉着他的手,颤声道:“聂……聂医生,谢……谢谢你,谢谢你!”
聂长生安抚着他,问道:“小菲怎样了?”
“早上醒了一下,还认得我哩!”年轻的父亲笑了笑,眼梢里爬满了褶皱,那是常年从事繁重的劳动力烙下的痕迹,继续道,“谢谢你帮我垫付了住院费,我……我……”
他哆嗦着嘴唇,眼眶微微泛红,因为贫穷,他的妻子离开了他,因为贫穷,他不敢送女儿上医院治疗,因为贫穷,他从来没跟工友们出去吃过一餐饭,有人结婚了,他也不敢出席婚宴,只为节省不必要的支出来贴补家用。
女儿病发时,他搜刮了全部的钱财上医院,手术是成功了,可女儿还需留在ICU病房查看,他刚刚松了口气,就被护士叫去缴住房费用了,懵懵懂懂的他走到柜台付钱时,才知道住一晚的ICU病房要那么高的费用,比手术费要贵这么多,他当时吓得手脚无力,身上已经再没有多余的一分钱垫付了。
人在极其困窘潦倒时,想法都很极端,他懦弱了一辈子,却在缴费台前崩溃了,魔怔一样对着白大褂的人嚷着哀求着可以用肾来垫付费用,彼时是深夜,在场的人不多,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医院负责人怕闹出了事,才派人告诉他可以缓缓再缴费。
那场闹剧发生时,聂长生就站在电梯口,远远的看着无助的年轻父亲痛哭流涕,那是怯弱悔恨而无助的男儿的泪,当时的聂长生脑海里闪过他在孤儿院时,常有人趁着黑暗把重病的小孩丢弃在门口,以前的监控画面很差,几乎拍摄不清每一个遗弃者的面容,可每一个遗弃者在最后一次拥抱丢弃小孩的画面,即使画面再模糊,那拥抱的力度却尽是不舍、无奈、亏欠、痛苦,聂长生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
为人父母,在选择遗弃子女的时候,内心或许会经历无数的煎熬苦痛,可被遗弃的小孩又何其无辜,生而不养,不教,当初为什么还要执意生下被丢弃的小孩?
弃之如敝履,像他一样。
所以,没有遗弃自己女儿的这位懦弱小青年,赢得了聂长生的尊重。
于是第二天,当护士告诉这个失魂落魄的年轻父亲,他女儿的住院费已经有人垫付了之后,这位被金钱压得快要窒息的小青年哭得像一个小孩子。
尽管聂长生说了这笔钱可以慢慢还,但这位小青年还是积极地上班,认真工作,一边养家,一边还债,还要到医院陪着女儿走过这段艰辛的岁月。
聂长生的这种仗义疏财的行为被很多护士赞颂,但同时的,也被很多同僚所诟病,医院每年都涌来这么多穷人来治病,他能给一个蔬财,还能给无数个蔬财不成?明明他还收养了一个孤儿,日子很拮据才对,还拒绝灰色收入,这都算了,可单凭微薄的工资也不懂存钱,还要借钱给人看病,说是借,可光看那个病患家属,就知道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还得清债务。
小助手一听“小菲”的名字,心里一提,不过很快明白过来了,此小菲非彼小菲,这个小病人的特殊情况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她脑中长了一颗被称为“交界性”的肿瘤,据说这种情况比较不好说,看情况运转,一半的几率转去良性肿瘤,一般的几率会演变成恶性肿瘤,起初,这位病患的父亲是抱着侥幸的想法的,哪想事与愿违……
小助手把派剩的婚糖全部留给了这位憔悴的父亲,说了几句祝愿的话,才跟着聂长生出了病房,往办公室走去。
“聂主任,聂主任,元宵节那晚你怎么没空了?”小助手还不死心,在聂长生的耳边絮叨了起来,“那天全国的学校都开学了,你家鸿梧又住校,你怎么会没空了?再说了,元宵节那天又没轮到你当值,我可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