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郡马道:“二位把持,公子旁边两个美女,可会圆情?”圆情的道:“是公子平康巷聘来的,惯会圆情,绰号金凤舞、彩霞飞。”郡马道:“我欲相攀,不知可否?”圆情的道:“只是要相公破格的搭合。”郡马道:“我也不惜缠头之赠,烦二位爷通禀一声,尽今朝一日之欢,我也重重的挂落。”圆情的道:“原来是个中的相公。”上月台来禀少爷:“江湖上有一位豪杰的相公,要请二位美人见行头。”公子却也只是要顽要,吩咐两个美人好好下去,后边随着四个丫环,捧两轴五彩行头,下月台来与柴郡马相见施礼,各依方位站下,却起那五彩行头。公子也离了座位,立到牌楼下来观论。那座下各处抛场子弟,把持行头,尽来看美人圆情。柴郡马却拿出平生博艺的手段,用肩装杂踢,从彩门里就如穿梭一船,踢将过去。月台上家将,把彩缎银花,抛将下来。跟随二人,往毡包里,只管收起。齐国远喜得手舞足蹈:“郡马不要住脚,踢到晚才好!”那两个美人卖弄精神:
这个飘扬翠袖,那个摇拽湘裙。飘扬翠袖,轻笼玉手纤纤;摇
拽湘裙,半露金莲窄窄。这个丢头过论有高低,那个张泛送来真又
稳。踢个明珠上佛头,实踢埋尖拐;接来倒膝弄轻佻,错认多摇摆。
踢到眉心处,千人齐喝彩。汗流粉面湿罗衫,兴尽情疏方叫海。 后人有诗赞道:
美女当场簇绣团,仙风吹下雨婵娟。
汗流粉面花含露,尘染蛾眉柳带烟。
翠袖低垂笼玉笋,湘裙斜曳露金莲。
几回踢罢娇无力,云鬟蓬松宝髻偏。
此时踢罢行头,叔宝取白银二十两、彩缎四匹,搭台两位圆情的美女;金扇二柄,白银五两,谢两个监论国情的朋友。此时公子也待打发圆情的美女,各归院落,自家要往街市闲游了。叔宝一班,别了公子,出打球场,上了蓝桥,只见街坊上灯烛辉煌。正是:
四围玛瑙城,五色琉璃洞。千寻云母塔,万座水晶宫。珠缨密
密,锦绣重重。影晃得乾坤动,光摇得世界红。半空中火树花开,
平地上金莲瓣涌。活泼泼神鳌出海,舞飘飘彩凤腾空。更兼天时
地利相扶从。笑翻娇艳,走困儿童。彩楼中词,括尽万古风流;画
桥边谜,打破千人懵懂。碧天外灯照彻四海玲珑。花容女容,灯光
月色争明莹。车马迎,笠歌送,端的彻夜连育兴不穷。管什么漏尽
铜壶,太平年岁,元宵佳节,乐与民同。
叔宝吩咐找熟路看灯,就到司马门前来,看灯棚多齐备了。那个灯楼不过一时光景,也只是芦棚席殿搭在霄汉之间,下边却有彩缎装成那些富贵,居中挂这一盏麒麟灯。麒麟灯上,挂着四个金字扁,写着:“万兽齐朝。”牌楼上一对灯联,左首一句:周作呈祥,贤圣降凡邦有道。右首一句:隋朝献瑞,仁君治世寿无疆。麒麟灯下,有各样兽灯围绕:
解豸灯,张牙舞爪。狮子灯,睁眼团毛。白泽灯,光辉灿烂。
青熊灯,形相蹊跷。猛虎灯,虚张声势。锦豹灯,活像咆哮。老鼠
灯,偷瓜抱蔓。山猴灯,上树摘桃。骆驼灯,不堪载辇。白像灯,俨
似隋朝。麋鹿灯,衔花朵朵。狡兔灯,带草飘飘。走马灯,跃力驰
骋。斗羊灯,随势低高。 各色兽灯,无不备具,不能尽数。有两个古人,骑两盏兽灯:左首是梓潼帝君骑白骡灯,下临凡世;右首是玉清老子跨青牛灯,西出阳关。有诗四句:
兽灯无数彩光摇,整整齐齐下复高。麒麟乃是毛虫长,故引千
群猛兽朝。
众人看了麒麟灯,过兵部衙门,跟了叔宝,奔杨越公府中而来。这些宰臣依旧在于门首,搭起个过街灯楼。那百姓人家,也搭个小灯棚儿。设天子牌位,点烛焚香,如同白昼。不移时已到越公门首。那灯楼挂的是一碗凤凰灯,上面牌匾四个金字:天朝仪凤。牌楼上一对金字联:
凤翅展南山天下成欣兆瑞
龙髭扬北海人间尽得沾恩 凤凰灯下,有各色鸟灯悬挂:
仙鹤灯,身栖松柏。锦鸡灯,毛映云霞。黄鸭灯,欲鸣翠柳。
孔雀灯,回看丹花。野鸭灯,口衔荇藻。宾鸿灯,足带芦葭。囗囗
灯,似来桑拓。囗囗灯,隐卧汀沙。鹭鸶灯,窥鱼有势。鹞鹰灯,扑
兔堪夸。鹦鹉灯,骂杀俗鸟。喜鹊灯,占尽鸣鸦。鹣鹣灯,缠绵倩
主。鸳鸯灯,欢喜冤家。 各色鸟灯,无不俱备,也不能尽数。左右有两个古人,乘两碗鸟灯。因越公寿诞,左手是西池王母,乘青驾瑶池赴宴;右手是南极寿星,跨白鹤海屋添筹。有诗四句:
鸟灯千万集鳌山,生动浑如试羽还。
因有羽王高位立,纷纷群鸟尽随班。
众朋友看了越公杨府门首凤凰灯,已是初鼓了,却奔东长安门来。那齐国远自幼落草,不曾到得帝都。今日又是个上元佳节,灯明月灿,锣鼓喧天;他也没有一句好话对朋友讲,扭捏这个粗笨身子,在人丛中捱来挤去,欢喜得紧,只是头摇眼转,乱叫乱跳,按捺他不住。
叔宝道:“我们进长安门,穿皇城,看看内里灯去。”到五凤楼前,人烟挤塞的紧。那五凤楼前,却设一座御灯楼。有两个大太监,都坐在银花交椅上,左手是司礼监裴寂,右手是内检点宗庆,带五百禁军,都穿着团花锦袄,每人执齐眉红棍,把守着御灯楼。这座灯楼却不是纸绢颜料扎缚的,都是海外异香,宫中宝玩,砌这就一座灯楼,却又叫做御灯楼。上面悬一面牌匾,径寸宝珠,穿就四个字道:“光照天下”玉嵌金镶的一对联句道:
三千世界笙歌里,十二都城锦绣中。
御灯景至,大是不同。王伯当、柴嗣昌、齐国远、李如珪一班人看了御灯楼,东奔西走,时聚时散,或在茶坊,或在酒肆,或在戏馆,那里思量回寓?叔宝屡次催他们出城,只是不听。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