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后“庭花”。
又或者是她,既知秋收冬将至,踏风披霜泪积池,自己选择的道路,含着泪也要走完。
如同飞蛾,奔着扑火,有那焚身灭骨的死志,向早有定数的宿命,致敬。
那时天真的她,正怀抱着熟睡的、宛如笋芽般白皙、稚嫩的娇娃,立在即将远行的公共大巴车旁边,抬头,盯着眼前的爱人。
她的眼里满是脉脉含情的柔光,她的面上堆着依依不舍的神情,她的嘴里呢喃的也是惜别的祈盼:“真卿,好好照顾自己。你若是在那边觉得太辛苦了,便回家来看看。我、我和宝宝都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嗯。”
颜真卿坐在人满为患的、拥挤的长途公交车上,靠着窗,朝她挥挥手道:“行,知道了。外面风大,别吹着你们了。快回去吧。”
“好。”
待目送走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汽车,田萧又拨了拨为怀中娇娃披着的遮风御寒的布匹,这才缓缓转身,顺着公路,迎着有些冬寒之气迹象的秋风,趁无人观摩,悄悄地滴下了未知的眼泪,抹去,离开。
许是‘田家少闲月’的原因,从小就习得勤奋的田萧,自从身体出了月子,身子舒坦了,便把孩子交给了跋山涉水而来,照顾她们娘俩儿的老婆婆,独自一人扛起了家中的活计。
令人惊叹不已的是,田萧的勤勉和毅力,巾帼不让须眉,丝毫不逊色于男子。
她上山种小麦,下田种水稻,家中蓄牲畜,屋外挽栏杆,端的是事无巨细,亲历亲为,把家中上下、里里外外打理得妥妥当当的。
然这只是田萧努力生活的一个小部分而已。
在外,她更是自食其力,在离家一公里外、两公里内的地方,打起来了第一份工作——纸场务工。
这里的纸场,其实不是造纸的第一线,也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原材料,更没有那些复杂的工艺,只是一个再加工、包装的地儿。
这地儿的人,只需要把纸装进更为华丽的外壳,包装成一个个稀罕的、精美的花瓶。
然后给花瓶贴上独属于她们的标签,再放入另一个、大的壳子里,如此循环往复罢。
当然,需要定制花瓶的人,从来也不缺少罢。
至少,在颜子芙每每瞧见的时候,这里的人,都在忙忙碌碌,彷佛来不及赶车的旅人,在原地打转。
枯燥、焦躁、急躁......都像是这里的人的通病。
她们是真的忙,隔三岔五的加班,就是她们忙碌的真实写照。
就是在这里,田萧开始了早九晚五的工作,而先前所说的务农,便成了她闲暇时间干的事情,也可以说是她百忙之中,挤出来的时间,用罢。
就这样翻了年,正是春末夏初的时节。
那个初暖人心的时光,带回了男人和他用汗水凝结成的结晶——金钱和物品。
这本是一件令人喜极而泣的事情,但显然忧心忡忡、忙不可开交的年轻夫妇,并没有对这次的久别重逢,停留过多的关心和目光罢。
究其原因,大约是到了‘五月人倍忙’的劳作时期。
五月,无疑是一个农忙佳节,也是世世代代以种地为生的农民们,心照不宣、埋头苦干的一段日子。
可不是么,五一劳动节,连尚在校园里的师生,都要放的节假日。
想来国家会提倡这个节日的目的,也实在是不难想象的。
大概也只是希望师生各自回家帮帮家里人,做做农活罢。
果然,国家定的法定节假日,都是很有意义的。
毕竟,劳动最光荣,劳动的人最美!
遇见了这样好、且能干的媳妇,颜真卿回来见了,自然是欢喜的。
田萧彷佛是一团火一样点燃了他的斗志,二人共建爱巢的心,在这一瞬间是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的。
想当然的是,努力总归是有回报的。
而这个新组家庭的日子,大有势头正浓、风生水起的模样,也算是拨开云雾见青天,见过阳光普照大地了。
又过了两、三年,两人、哦不,应该是三口之家的日子愈发好过了。
颜、田夫妇俩的孩子,也从咿呀待哺,长到蹒跚学步、再到府中求学——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逐渐萌芽、发展......
唉,要真的是这样,也就好了。
但好日子,也是有尽头的。
这个尽头,也半点也怨不得他人,要怪就只能怪......
颜子芙想来想去,无奈读书少,她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词语,最后只能闭上眼睛,默叹一声:造化弄人。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家里的老婆婆回了重庆那边的老家,田萧便独自在家里带娃,日常上班,还要兼济家中内外的农活要干。
她十分忙碌。
而这份忙碌,当然也有她这个女强人干不下来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是人,都会想办法的。
呐,作为一个聪明人的田萧,自然也不能例外。
偏就是这个例外,让她辛辛苦苦维护起来的家庭,几欲破裂,更是让她这个任劳任怨的老实人,苦不堪言。
大概是真的苦不堪言,田萧心中凄楚千转百回,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默默承受着,不发一言、不置一词。
明明家中父母、兄弟姊妹皆傍于身,她偏还似无人可诉的孤儿一般,茫然、无助。
活该,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是颜子芙的外婆补荷,初听起田萧的遭遇,而啐的一口气,也是她在此以后常常跟跟随在她身边的颜子芙,提起的一个老梗。
老梗是真的老,也是真的过不去了。
颜子芙不禁这般想到。
若是当初她的外婆早知道她的女儿有此境遇,她还会把她许给他么?
不会。
颜子芙彷佛能看到那个固执的老太婆,冷冷地瞥那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咬牙切齿地拒绝道:“你给我滚!”
但当初已旧,悔不当初又能改变什么呢?
又能剩下些什么啊?
什么都晚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剩下的,估计也只有当事人的一腔热血洒江东,此处憾事空余恨。
事情有变,大概是从颜真卿又一次归家、重逢开始的。
这也是,悲剧上演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