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小手放在心脏处拍了拍,小声惊恐地说道:“我滴个乖乖,你怎么来了?你,你怎么这么闲?金陵城随随便便就能来的吗?还装成这幅样子,吓死我了……”
他嘿嘿笑着走过来,拉了把椅子坐到了她旁边,说:
“我上次用本相过来,你不是吓得不敢认么。”
“谁知道你范华其实是那什么,浔阳公子啊!我跟你说,要是让别人知道我认识你,这整个剧院的女伶都得嫉妒死,肯定会活活撕了我……”
“额……”范其英有些不好意思。上次他来金陵城,弄得全城震动,许多鬼民都慕名来看他,将他身边挤得水泄不通。而他真正要找的人,万苍黄老板则只能缩在角落里,无法上前,而且他也有点不太敢主动来见范其英;林雁鸥则被这场面吓得不轻,直接藏了起来,根本找不见……
林雁鸥看了看他现在的样子,又小心地打量了四周,见没人认出他,终于放了心,翘起二郎腿笑眯眯地说:“范华啊,你现在可是厉害了,来,跟姐姐说说,你到底有没有在阳界遇见一个姑娘,人家有没有爱上你啊?”
范其英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怎么可能。我可还是个孩子呢,不能早恋。”
“哈哈……”林雁鸥仰天大笑起来,如她第一次见范其英时那么狂放不羁。“我不信,就你,冥界多少女鬼都上赶着,阳界估计也不少小姑娘喜欢你呢……”
“可我真的冥龄不大啊……而且,我的吸引力只是复生过程带来的附属品而已,我很清楚。所谓色即是空,我空有一身倾倒众女的魅力,但却不算是真正的男人。你看啊,我去阳界,没有完整的阳身,做不成人家丈夫;我回冥界,鬼魂本来就都没有阳身,根本无法结合。但人家鬼魂是人类死了来的啊,除非夭折,人家也曾有过爱情吧。所以说,我也不知此生还能不能遇到这种缘分……”
“听你这么一说,还觉得你挺惨的……”林雁鸥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说。
“没有啦。”范其英微笑说道。“我现在蛮好的,都已经倾倒众生了,事情不可能是完美的,而且未来说不定还有转机。现在,冥界几个城池我去过,阳界我也去过,穿梭在两界游玩,还蛮快活的。”
林雁鸥听了他的话,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问道:“几个城池你都去过啦?幽都你也去过啦?”
“嗯嗯。”
“我猜,有一个地方,你也许没有去过呢。”林雁鸥狡黠一笑说道。
“什么地方?”范其英好奇地问道。
“孟氏家族,忘川河,奈何桥。”
范其英怔住了,他一拍大腿,喊道:“对啊!我还没正式去拜访过孟氏呢!”他有些感激地看着林雁鸥,且越想越按捺不住,直接站起身对她说道:
“下次再来找你玩儿!我现在就去!”
忘川河畔,孟言裳已经穿上了祭司的服装,静静地站在高处,看着自己的后辈们一个个跃入了忘川河中。大祭司还未到退位的时候,孟言裳如今便以普通祭司的身份辅佐她,每日监督族人们在忘川河潜捞,以及鬼魂的转世。偶尔,她也会想起自己在几年前不为人知的秘密策划,新生范其英那张英俊的脸,前世的魏恕,还有自己第一世少年时的回忆。她有时感觉自己的躯体仿佛死了,或者,成为了一件工具,一座雕像,一块石碑,矗立在孟氏,而自己的内心,也已慢慢生长出苍老的散发死气的纹路。但她不抱怨,这是她早已知晓的、坦然接受的结果。如今这个样子,已经够好了,她应该高兴,至少不该难过。
她看着那些矫健灵动的后辈,一时间有些被他们的朝气所感染,于是慢慢褪下了身上所戴的各种闪着光的繁重的首饰,走到了河边,本着振奋心情的目的,跟在最后一个入水后辈的身后,也跃入了河中。
范其英此时就站在远处去往孟氏宗族的路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潜入忘川河中采集天材地宝的孟氏族人,有些好奇,于是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他们。由于隔得距离很远,视野中的孟氏族人只比蚂蚁大几倍,那跃入空中又潜入水下的身形,仿若一条条纤细的小鱼,煞是好看。他看着这景象,又看着那长长的奈何桥,突然一道念头闪过:这地方,这场景,我仿似见过?
他看见那最后一个女性孟氏族人也潜了下去,河岸上已经空了。他突然玩心大发,想着自己身体里有着不凡的鲛泪能量,是否也能潜入这忘川河中呢?他显出本相,腾身而起,学着那群孟氏族人的法子,身体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形,然后一头扎进了忘川河中。
河水的压迫力对他来说可以忍受,他果然可以像孟氏族人那样潜入忘川河。而且他发现,他在水中的速度,竟然比其他孟氏族人快得多,他只摆动了几下腰腿,拨了几下河水,便缩短了与那群孟氏族人之间的距离。
他继续前进,并看见那最后跃入河中的女子,速度也是极快,已经超越了落在后面的几名孟氏族人,赶在队伍中间了。她好像是在与所有人置气,又好像在发泄着什么,闷着头一路向下,中途没有一次回头,也没有一次减速,直直冲到了队伍前段,还没有停下的迹象。
范其英离他们越来越近了,此时他与前段的孟氏族人已经潜得足够深,那些孟氏族人都在全力抵御着这深层河水的灵魂压迫,因此并没有发现范其英。很快,那最后入水的女子已经成了队伍的领头羊,第二名也很快被她甩开了,范其英也离她越来越近,越来也近,他不知是忘川河水的原因还是其他,他感觉自己无法做出判断和思考,只是带着好奇,紧紧地跟在这女子的身后……
忘川河的V形河底最深处就在眼前了,那河底的最深处,又出现了一个两人高深度的小V形,仿佛一道狭长的通道。孟言裳一口气潜到了这里,可那道小V形沟壑,她却无法再下去了。忍着那惊人的灵魂压迫,她向河底最深处伸出了手——
范其英此时恰好与她擦身而过。孟言裳无法继续下潜,他却可以,他此时对抗着河水的压迫,也没法立即刹住身形,而就在他潜入河底最深处时,他调转了身形,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潜到此处的女子。两人四目相对,范其英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凝固住了,他先是看到了她眼中的诧异,随后,她看到了她的微笑。
那笑靥对他来说是那么熟悉,玄妙的画面和幻境残片在他的灵魂深处闪过,他感觉这笑靥仿佛穿越了几百年来到他的面前,就像一个模糊又清晰的故事,伴着迷离又坚定的直觉:即便他灵魂改变,记忆消失,而她面貌也不似当年,他仍然能记得对方未变的笑眼,顾盼嫣然。
他猛地一蹬那河底的最深处,从那狭小河沟通道中游出,然后,恰巧停在了孟言裳面前的下方。他抬起头,看着自己上面的孟言裳,孟言裳则低头看着他。范其英此刻只有一个想法。他轻轻踩水,缓缓上升——头一直抬着——他的唇刚刚好碰到了对方的唇,慢慢地印了上去。
(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