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半生虽说不上不堪回想,却总归是差了一点,很多普通人视为平凡无聊的事情,对我而言,却是那般可望不可及。唯一的亲人,我亲爱的奶奶离世后,我在这世上更显得形单影只。
一个人的人生,大多时候是寂静的。它就像一个牢笼,把人隔绝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当你想改变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连走动的范围都被固定死了,又谈何改变。由此,我开始怀疑人生。如果人生下来,不能改变或者创造些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可能,生命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或者说,意义这两个字是伟大的,谈及意义,任何东西都会变得渺小,甚至忽略不计,包括生命。
我一直处于想改变些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的状态。长期受到这样的心理和现实压迫,以至于慢慢地,我放弃了。在反抗命运失败的日子里,我甚至有种轻生的念头。
然后就这样,带着些悲凉安静的情绪,我坚强活到了23岁。我以为这辈子都会是这样度过,直到遇见了钟离复。生活的一切开始发生细微变化,以致于我的下半生,竟充满了不平凡。
第一次会面,是在琼城第五监狱的探访室里。那是全国闻名的大监狱,所关押的都是些恶名昭彰的罪犯。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午后,三点多的光景。天气温和凉爽,很适合郊外出行。这时候要是能到郊外的大草地上放风筝,仰望天空,静静地独自呆上一个下午,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进入监狱大门前,我抬头看了几眼头上那颗温柔的太阳,深切地感受到了它的耀眼和温暖。
“3:27。”
我怀揣着有点激动的心情,迈过门槛。
当下我的身份是新世纪日报的实习记者,正进行为期一年的实习工作。
走进探访室,望着玻璃对面空空如也的房间,我显露出少有的紧张。对于访问的对象,我感觉既陌生,又带有熟悉感。虽然素未谋面,但因为一些事情,我和他之间曾有过一丝联系。他曾经间接干预过与我有关的事情,改变了我一些看法,在我心中留下了正义的形象。以至于后来朋友死于非命,我无法可想的时候,给他写了一封信。
而如今,他却成为被人唾弃的阶下囚。五天后行刑,他会有如此下场,我有点难以想象。
我昨晚认真地搜集了一下他的资料,为今天的会面做了充足准备。
钟离复,少将军衔,参与过五年前那场的自由革命,率领部队攻陷首都,逼死当时的总统司马誉,震惊全国。有人把他誉为“自由时代的革命先锋”。
自由革命后,钟离复退出军队系统,卸甲还乡,回到他的出生地,东州省会琼城,出任琼城市长。
出任市长仅两年的时间,他便卸任了,转而从商。
他创立互联网公司,专注电子商务领域,一段时间内引起过很大的轰动。半年前,他因涉嫌谋杀三名政府官员被逮捕。法庭审判罪名成立,判处死刑。
以上是我通过互联网搜集得到的资料,尽管全面而有理有据,对于我而言,却有点冷冰冰。网络上很多人已然忘却了他曾经英雄的身份,评价他为冷血的动物,视生命如蝼蚁,政变阴谋论者。
这跟我认知有所不一样。
在我思考间,一名身穿橙色囚服的男子走进了探访室,在我隔窗对面的板凳上坐下。
他皮肤黝黑,体格相当精壮,清秀的脸庞开始长出杂乱的胡须渣子,皮肤有点粗糙掉皮,嘴唇有点干裂,眼袋很明显。外表看来,相当憔悴,但眼睛还是炯炯有神地看着我。
然后他朝我微微弯了一下腰,做出类似鞠躬的动作。
我自然反应地回了一礼,以为这是见面礼仪。
钟离复率先开口说道:“御海,你的信我三个月前才收到,那时候我已经没有能力为你做任何事情了,真的很抱歉,辜负了你的信任。”
说罢,他又鞠了一躬。
这忽如其来而郑重的道歉,我有点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我很意外他还记得这件事情,并且认出我了。
“你言重了,我当时也只是抱着一试的态度,还很担心会给你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信件刚寄出,才知道你当下的情况。”后面几个字,我声音微弱了很多。
半年前我一位朋友,叶焕兴因为拆迁工程,与施工方意见冲突,发生了争执,被施工方活活打死。事后法院判处施工方赔偿3万元便草草了事了。
一条生命被活生生打死,居然没有介入刑法惩处,仅仅是小额经济赔偿。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彻底愤怒了,愤而疾书,写了一篇《我一个朋友的死亡历程》,想刊登在实习单位新世纪日报上,寻求社会关注。结果被总编严正拒绝,并警告我不许在任何刊物发表。
走投无路之下,我想到了钟离复。尽管他那时并没有政治任职,但如果他愿意插手,必然有办法。于是我便把文章寄到了他的公司。
“焕兴之死,实在是我们国家的耻辱和悲哀,类似这种种的问题,我日夜反思,辗转难眠。”
说话间,他不断在摇头叹息。这忧愁的模样所表露出来的感情,跟我心中正义的钟离复形象完全契合。
他曾经站在这个时代的巅峰,曾经做过推翻专制那般伟大的事情,如今却落魄在这咫尺牢房。
“能给我说一下凌霄总统遇刺的一些消息吗?在这里我得到的信息总是很不及时,也不全面。”钟离复抬头问道。
“嗯,这是近半个月最热门的新闻。凌霄总统在月初出席议院弹劾提案答复会议时遭遇枪击,当场遇害。现在凶手还没有被抓住,警察部一直在调查,公布了一些线索,但从表面上来看,似乎没有多大头绪。”我花了比较长的时间,把一些新闻热点,详细地描述给他听。
钟离复听得很认真,经常以点头回应我。
“你跟凌霄总统交情很好吗?”我问。
“我恩师跟凌霄总统是世交,毕竟他们同出自于八大家族,虽然有一定的年龄差距,但私底下交情一直很好,相互认可对方。出于恩师的关系,我跟凌霄总统有过一定次数的会面机会,大体来说,我很钦佩他。”
他说的恩师,我知道是指赵自忠,三年前因病去世的月之国军总司令。
“你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人?”
“如果把他比喻成君主,他可能就是刘备,正大光明,贤明有德,有着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他是这个世界的光,因为他,这世界多了许多闪耀的地方。”
“那他是一位很成功的总统?”
“其实,并不见得。”钟离复迟疑了一下,“他是一个改变时代的总统,革命前后,社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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