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这一幕之后,对冯森的看法倒是有了微妙的变化。她决定悄悄地跟着这个混账王八蛋。
有时候,王八蛋倒是真能办事儿,无非就是收钱。有些人不是王八蛋,不要钱,但他能看着你死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与
其这样,世界上还不如多点王八蛋。
从修车店出来,冯森心里已经有底了,对沈广顺这样的人物,他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他真正担心的是,沈广顺背后还有没有其他的人或事。如果没有,冯森相信自己很快就能为爱人报仇了。
冯森约了何树国在天平茶馆见面,他知道身后有一个跟踪技术非常落后的老太太在尾随着自己,但他假装没有察觉。他偶然回头的时候,胡雪娥会慌忙蹲下假装系鞋带或观察路边的橱窗。冯森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些都是电视上那些烂谍战剧里透露的跟踪技巧。
冯森来到茶馆的时候,何树国已经带来了“930杀人案”的卷宗。按道理,这是违规的行为,但因为上面开了口,可以“特事特办”配合冯森的怪招——因为冯森不想在任何同行和案情相关人员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况且,冯森是给他何树国灭火,他何树国自然是有求必应,积极配合。
何树国把卷宗推到冯森面前,却没松手。这个案子当年是张友成亲手抓的,参与的人非常多,包括罪犯沈广军不服判决上诉,当时就有媒体炒作翻案,尤其是一些网络大V,鸡蛋里挑骨头,质疑这个案件的认定,弄得影响很不好。张友成亲自组织了公检法一百多人的专案组进行复查,最终的结论就是没有任何漏洞!再怎么查,“930杀人案”都是板上钉钉的铁
案,冯森一旦翻开了就不能回头了。
冯森推开何树国的手,翻开卷宗,海量信息扑面而来,里面有改锥的照片,上面还沾着血迹;还有徐大发被捅死的照片,改锥从徐大发左眼插进去,改锥的金属部分几乎全部插进了徐大发脑袋中。
“沈广军当时开车寻找失踪的侄女苗苗,他在橡树林里遇到徐大发,因为怀疑徐大发拐走了苗苗,上前询问时与徐大发发生口角和肢体冲突,最终沈广军用车上工具箱里的改锥捅死了徐大发……”何树国在一旁简要介绍着案情。
“这是沈广军自己交代的?”
“他不承认我们推理的这个犯罪过程,他只承认自己去过树林里找苗苗,没找着就走了。徐大发是谁杀的,他根本不知道,也没见着徐大发的车……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证据是很扎实的。当时橡树林里没有别人,沈广军杀人后惊恐之下开车逃离,从橡树林外的监控录像来看,除了徐大发和沈广军两人之外,再没有任何第三者进入橡树林……”
冯森看着卷宗里的照片,从改锥上采集到的指纹中,有沈广军的指纹,还有沈广顺、胡雪娥的指纹。这不难推测,改锥可能是修车铺或胡雪娥家里的,三人都有机会摸到。
“有没有可能有第三人在现场,偷偷拿着沈广军车上的改锥去杀了徐大发,嫁祸沈广军……并且这个第三人是早有预谋的,手上戴
着手套,没留下指纹……”
“这种假设我们也提过,但是不能成立。橡树林没有地道,事发前后都没有第三个人进出过……公检法三家组成的专案组,边国立队长担任的组长,我们一百多人,全都详详细细地研究过了,橡树林里虽然没有监控,但是外面相关道路的监控录像我们都查了个遍,没有任何第三方进入的记录……”
冯森点点头,似乎已心中有数。
何树国并不相信冯森来了就能翻案,但还是说了一句:“要是真翻了案,可是一竿子打倒一大片人,公检法系统全有啊!”
“这种事儿我老冯干过不少,又不是第一次了……”冯森抬头看了一眼何树国,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何树国还真有点儿怵这个冯森,真要翻了案,张友成肯定脸上无光,何树国面子上也不好过,毕竟那是他当公诉人负责的案子。
“可要真弄错了,他们就是活该!老何,我要是帮你把这事儿办了,你怎么感谢我?”
“只要你帮我解决这个麻烦,你那个熊儿子的事儿,包在我身上!”何树国知道冯森的心病,但何树国非常遗憾地想,冯森这个老小子,怎么就不想想我的心病呢?
两人约会完毕之后从茶馆出来,惊讶地发现何树国的自行车不光被人把胎扎了,前轮都给卸下来了。如果是有小偷,把车拎走就得了,但这个人费半天劲祸害这个车,显然并不是
想图财,就是要出气。何树国气坏了,他都想把车扔在这儿不要了,但冯森又嘲笑他:“还挺大方的,还是省城的干部有钱啊!”他只好拎着那破车往回走。因为冯森要假装不认识他,所以也无法帮他。何树国憋了一肚子气,恨恨地回去了。
干这事儿的人是胡雪娥,她恨透了何树国,认定是何树国把沈广军送进监狱的。冯森有些恶作剧地笑着,坐上了开往橙州的930公交车,这辆车被人称为“探监专号”,乘坐者大部分都是去省第一监狱探监的。巧合的是,沈广军的杀人案正好发生在9月30日,并被命名为“930杀人案”。对胡雪娥来说,这路她经常乘坐的公交车,也是她心头的梦魇。
跟踪也是个花钱的活计,发现冯森在公交车上,胡雪娥也不能打车继续跟踪吧?她在公交车门口踌躇了半晌,还是从兜里摸出了零钱,磨磨蹭蹭上了车。一上车,胡雪娥就发现冯森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跟踪失败了。
冯森夹起公文包坐到了胡雪娥身边:“大婶儿,想通了?”
眼见藏是没处藏了,胡雪娥干脆闭上眼打起了盹儿。她知道自己有求于这个王八蛋,但车上人多嘴杂,而且大部分都与省第一监狱的罪犯或管教人员有点儿关系,她还要点儿面子,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说儿子的事儿。
冯森又费了不少嘴皮子搭讪,可怎么都不管
用,后来只好闭嘴了。他的注意力转到了车里的一个异类身上:那是一个专注地用iPad玩游戏的十几岁的小男孩。在这辆“探监专号”上出现一个未成年的小男孩,显得非常不合时宜。小男孩发现冯森在看自己,只是冷冷地翻了个白眼,连耳机都没摘下来,继续玩游戏。
不合时宜的人总是容易给人留下印象,冯森记住了这个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