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暮雨告诉我说可能要多等个把月的时间,我很不在乎的说无所谓。
可是,我并没有等来暮雨的‘安定’,而是等到了后来轰动全国的‘翔东新区土地案’。
事情的起因是政府部门违规占地,被举报之后还暴力关押举报人以至于搞出人命,怎么暴露的不知道,只知道整个事情牵扯特别广,近百人涉案,上至中央,下至市国土局,省长、市长全部停职调查。上面成立特别调查小组专门调查该案件,于是很多问题渐渐暴露出来,土地非法买卖,伪造批准文件,官员和部分企业涉黑、行贿、受贿……
在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时,‘翔东新区’四个字让我脊背一阵发凉。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暮雨的项目就应该是在这个翔东新区,而且应该是里面最大的那片工程。报纸上说整个开发区的工程被已经全部叫停,因为项目已经启动,前期投入已经开始,牵涉其中的包括盛安在内的十多家建筑商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而且他们的身份也很尴尬,他们既可能是政府土地非法买卖的受骗者,同时也可能是明知内情却依然参与了非法土地征用和行贿的嫌疑人。这个界定还要等着调查组的最后结论。
这篇报道出来时,翔东新区的项目已经叫停好几天了,而这几天中韩暮雨每天都按时给我打电话,没有表现出一点儿异常。我揉着额头细想,也不是没有异常,他最近几天嗓子不好,声音少有的沙哑,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说是有点忙,上火了。
这混蛋,又这样,我不觉握紧了拳头。什么都干不下去了,挂了暂停服务的牌子,开始给暮雨打电话。挂了四五遍,没人接。又给杨晓飞打,还是不接。我急了,特别不祥的预感一下子揪住了心脏,都他妈死哪儿去了!
徒弟小心地凑过来,递给我张纸巾,“师父,你没事儿吧……”
我在脸上抹了一把,果然,一手冰凉的汗。我说我有点儿不舒服,出去透口气儿。徒弟担心,要报告曹姐,营业室的同事们七嘴八舌地问我带没带药,去不去医院,还有人主动要开车送我……我什么都没说,心口堵得难受,只是随便地挥手。
贵宾室里没人,我靠砸沙发上继续打电话。最后把自己手机打没电了,也没找着人。我努力地让自己镇静,曹姐急冲冲地跑进来时,我已经吃了药,正捧着纸杯喝水。
我想我的脸色是差到一定地步了,曹姐吩咐徒弟替我结账,把厚衣服给我批上,不由分说地要带我去医院。去医院没什么必要,反正就是这个毛病,死不了也看不好。从医院出来,曹姐直接送我回家,待到吴越下班儿才走。
吴越不明所以,还跟我臭贫,“您老人家是怎么啦,这么大阵势?你们那经理是不是跟你有一腿啊,对你老这么好呢?这回头我得跟弟妹报告……”
“你弟妹那边可能出事儿了。”我拦下他的废话,把报纸上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吴越也傻了,不过还是劝我,让我跟暮雨问明白再说,也许不怎么严重。
“怎么问,电话都打不通。”我看着自己充电的手机,无奈了。
“等会儿问啊,他不是每天八点都得给你打个电话吗?雷打不动地。”
八点一刻,电话铃声响起来。看着暮雨的名字在屏幕上闪,我真想把他揪过来踹两脚。
无暇再去追究他为什么不接电话,我单刀直入地问:“韩暮雨,你们项目是不是出问题了?”
“恩,是有点儿问题。你今天打了那么多电话就是为了这个啊,我一直开会,刚散。”他声音还是哑哑的,语气却是平静。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之前提过……主要是没多大的事儿,还在处理中,我就没细说,你不用担心。”
我哪里能想到他之前轻描淡写的那个‘小问题’有这么劲爆,“可是报纸上说得很严重,又调查组又叫停什么的,还说好多建筑公司都有损失,还说什么行贿受贿勾结黑社会……”
暮雨回答:“确实是有上边的人下来查,不过主要的问题是在土地局那边,违法征地、伪造文件、涉黑伤人,我们建筑公司投标都是走得正当程序,那片地有什么问题我们事先也不知道。要说损失的话,估计前期那些投入都白费了,也可能政府会赔偿一部分……损失是公司的,我……也就是挣不到提成,白忙一场。”
暮雨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可怎么就是觉得不对劲儿呢,“……就这样啊?”
“就这样。不好的是,我挣不到钱了,你还要在银行多待些日子……我还觉得自己够谨慎,想不到会出这种问题。”他话语中有隐隐的懊恼,我提着的心倒是稍微放下了些。
“我是没关系,在哪儿不是上班儿啊?银行这活儿我干得熟挣得也多……就是你,别什么事儿都瞒着我,再这样,我跟你急知道吗?”
暮雨轻轻地恩了一声。敷衍!
吴越看我放松下来,在旁边故意大声地喊,“安然今儿又上了趟医院……被一美女送回来的……俩人孤男寡女的呆了一下午……”
我一脚踢过去,吴越侧身躲开,嘻嘻笑着冲我挤眼睛。暮雨听见了有点紧张,“怎么又去医院?”我赶忙解释,“是这么回事儿,我就是看见报纸上的新闻了,后来打你跟杨晓飞的电话都没办法接通,我这不是急吗……曹姐非要拉我去医院……还监视了我一下午……这都得怪你吧,你要是早跟我说清楚,我就不至于这么紧张了……喂……喂……”
电话诡异地静默之后,我听见暮雨唤我的名字,“安然”两个字,听起来格外的,千回百转。
心头一跳,我下意识地“恩”了一声。
“……吃药了吗?”他问道。
“……没呢,就等着你来查岗我才吃。”声音软下来,我半撒娇的口气让吴越做了个呕吐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