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君回了屋里小歇了一会子, 到了晚饭的时候, 想了一想还是去了凌霄楼,伙计们见了她自是高兴得很,争着说“城门口的军爷刚和我说先生回来了, 我还不信,未想是真的。”梁子君道:“这可不就是回来了, 还不赶紧给先生我备上酒菜,这些日子我可是日思夜想着大师傅的手艺。”
伙计毛巾往肩上一搭, 高声喊着“好勒!我这就去跟大师傅说去。”说着人便往后面厨房里跑去了, 只是走到半溜里却被人拦住了,那人拎着小伙计的衣领子硬是把他拉了回来,慢吞吞的说:“着什么急啊, 这的规矩是先说书再吃饭。”
小伙计一瞅这人可不就是凌霄楼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 声音顿时小了,道:“先生刚回来, 要不先吃了……”只听那人用手里的折扇将小伙计戳得连连后退, 险些就摔了,后抬高声音,说道:“这里我说了才算数!”
赵砚,凌霄楼的老板,十年前忽然出现在嘉兴, 只身一人,无家无眷,带了个风水先生在嘉兴城里溜了一圈, 便看中了这块地,一掷千金赶走了原来这里的店家,扒了旧店面,盖了凌霄楼,店里的掌柜,伙计和厨子都是修楼的时候挂了牌子在嘉兴现找的,从酒楼开张了他就一直住在店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虽说是近,但是一年上头难得在店里出现两回,初时掌柜的还颇是有些不习惯,遇到事了还跑到后面去问他,怎想的还没问到三回,他一个茶碗摔到地上,道:“凡事都要我来想,请你做甚么。”掌柜的也就再也不敢随便去找他了,只是每月末拿了帐本与他看,后他说一月一看麻烦了些,改成一年一看了,其实一月那几页的他都嫌麻烦,何况一年那厚厚的一本,他就压根没看过,最多就是在帐本最后一页那总数上画个圈,假装是看过了。幸得掌柜的也是实在人,从来也不会在帐面上做什么巧。
梁子君当年来这酒楼寻个说书的地时遇到的就是这难得一见的赵砚,谁也想不通他那天怎么就来了店里,用扇子指着张望的梁子君道:“你!干吗的?”
梁子君闻言手里的扇子一摇,道:“想在这楼里说书,不知成不成?”
怎想的那赵砚扇子在手里打了个转,道:“你这小兄弟的扇子好得很,我喜欢。”
梁子君笑道:“你若喜欢送你了便是。”
赵砚丝毫不客气的接过梁子君的扇子,翻来覆去的看,然后听见梁子君问道:“兄台可知这里谁是掌柜的?”赵砚依旧看着扇子,道:“你找他做甚么?”是以梁子君又说了一遍:“在下想在这楼里说书,得须问他一问。”
这时那赵砚总算是抽了点空瞧了梁子君一眼,然后说:“他说的不算数,我应你了,就在这说你的书。”
从此这凌霄楼日进斗金,财源滚滚。
梁子君那日听了他的话原想他是个多管事的,后来才知道,这凌霄楼若是掌柜的说话算不得数,早就垮了。
再后来掌柜不得不就醉仙楼企图挖走自家如财神爷一般的说书先生一事与他讨论之时,他随口一说便与了梁子君足足一成的干股,算是创了一个先河,但的确也是因为他这个先河,梁子君在嘉兴置了宅子,算是安定下来了。不然掌柜的怎么说自家老板是做大事的人,但凡随便一句话都值黄金千两。
嘉兴城里关于这个赵砚也有不少的话题,要说开这样一家酒楼也不算件易事,上上下下都要打点好,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但又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与官府的往来,这岂不是奇怪得很。当然也有好事者抓住了事情的关键,那就是这人姓“赵”!这可是皇家的姓!是以嘉兴城里不少人猜测他莫不是一位小王爷?可他到底是不是个小王爷,这些年了,还是没有人知道,老百姓只知道,他很有钱,并将有更多更多的钱。
再说这赵砚本来整日的在他的院子里写写画画,逗逗鸟,养养猫,后来出了趟门,带了个秦淮名妓,叫甚么秋水的回来,一双眼睛能勾魂,养了一年,似是终于把魂从那双秋水般的眼睛里扯回来了,手一抬,唤了个轿子,又将那秋水连同一箱子权当遣散费的钱财赶了出去,对于这个厨房的张大婶说:“老板买她就花了不少钱,现在都不要了,还给这么多做什么!不如施舍给叫花子。”
这秋水走了后他终是有些无聊了,一日拎着鸟笼子在街上晃荡的时候听得人人都在说梁先生又有新段子了,想了许久才想到说的不就是自家那个有许多扇子的说书先生。遂回了自家酒楼想也听听书解闷,怎想的伙计苦着脸告诉他没位置了,那伙计说:“爷若是要听说怎也要提前一天告诉小的一声才是。”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爷在自己的酒楼里听个书还要预定!后还是掌柜的灵机一动,在边上一个六尺见方,放茶水和碗筷的小隔间里给他摆了副小号桌椅,伙计说:“爷您且在这里听,我们家先生的嗓子是练过的,清楚着呢,楼下卖包子的张大都说听得见。”结果是被他一脚踹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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