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自是一沉。
唐藕见着公子襄,急得什么似的,问:“公子,可把姑娘找着了?”
公子襄道:“没有见着,姑娘不是追踪一个可疑的人去吗?”
唐藕跺足道:“唉呀,这可怎么是好!”她是唐方的近身婢女,唐方待她如同姊妹,她跟公子襄也极拢合,公子襄待人也无婢仆主人之分,所以她能畅所欲言,并无禁忌。
秦歌衫牵牵唐藕的衣铀,劝道:“藕妹儿,你先静静,回答公子的话要紧。”
唐藕急得眼泪都快自眼眶里掉下来了:“妨娘是觉得有一个人可疑,便追了去了呵。”
公子襄紧接着又问:“是不是一个少年?”
“不是,怎会是呢!唉呀!”唐藕着急地说:“是一个和尚。”
公子襄一怔:“和尚?”
唐藕道:“一个吃狗肉的和尚。”
公子襄仍是不解,又问:“吃狗肉的和尚?”
唐藕说:“是呀。一个和尚,蹲在门口大吃狗肉,那时正匆匆要入店门,而店内有了骚动,一个少年急急而去,姑娘却认为那和尚问题更大,我听她说了一句:‘天下那么大,这僧人眉慈脸正,却偏在众人面前吃狗肉,定有所示意,我去问问。’便要走过去,谁知还未开口,那和尚竟抱了煲狗肉就走,姑娘便去追,落花娘子也跟了过去,公子知道,我轻功哪及她们呀我只好叫住歌衫,歌衫姊来到时,姑娘和落花娘子早已影踪不见了
公子襄沉吟了了一下问:“唐姑娘是跟落花娘子一起失踪的?”
唐藕委屈他说:“是呀。要不是落花娘子,姑娘一定会扯我一把,同我一起去的了。”
公子襄又问:“那是一个吃狗肉的老和尚?”
唐藕扁了扁嘴道:“是啊,还是脸目慈仁的呢!真不知他除了吃狗肉外,还会不会吃人肉?”说完了这句话,自己想一想,又担心又害怕,眼泪珠儿便断了线般掉了下来。
公子襄转向秦歌衫问:“你都叫人找过了?”
秦歌衫答:“我已请七十一子弟中五十三人,分五起追索,而今已有四起回来,全无下落。”
公子襄锐利双目如电般在全场疾巡一下,问:“仲孙湫呢?”
秦歌衫说道:“他就是还未回报的一批。”
公子襄喃喃道:“可不要连他也出事了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秦歌衫道:“仲孙湫大哥带六人自史家大宅那边一路搜索过去”
她话未说完,公子襄已不见了,只抛下了一句话:“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接应仲孙湫一下,你们一有消息,就放信号通知我。”
唐方,你在哪里?
公子襄已经找了好一段时间,已回到“梁王府”前。想到唐方,他心里就疼了一下,骤然间,黄澄澄的夕阳下,有热风沿着瓦檐刮来,吹得屋顶上一阵灰扬,迷茫了他的双眼。
远处好像有一声呼喊,似在呼唤些什么,椎心泣血,似有千般的痛楚,公子襄想再仔细听听,忽闻马嘶长鸣,街市繁盛,算卜、叫卖、索价声满耳,晚上夜市刚刚摆好等待客人逛街的路摊。
他自尘沙渐渐落定隐约看到,街市上一个阴暗小角落,正生有一炉火,一个着袈裟的人正蹲在那里,火光映在秃头上,晃晃的像一面带有刺青的铜镜。
公子襄用力眨了眨眼,想走上前去看个究竟,但仍看不清楚那僧人的面目,只见那炉火醒醒恐恐地漾动着,映得那僧人的秃头似有无数蚯蚓在蠕动着一般,从皱纹上来看,那僧人似已年岁甚长,而锅里像是煮着一盆什么东西。
公子襄想再走前去,忽觉背后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没有立即回头,只保持原来的姿态,他可以感觉到那刺骨的感觉已经很接近他的背后,而且继续地接近着。
公子襄没有动。
那接近的“芒刺”也显然感觉到前面一道铁壁一般的气态,也止住了脚步。
在此刻,公子襄的背门向着那人,那人随便哪一招至少有一千招,可以立即置公子襄于死地。
但那人也知道,只要他一击不中,公子襄也立即至少有一千一百招立时取他性命。
所以他没有动手。
公子襄也没有动手。
那炉火还是醒醒恐恐地焚烧着肉香带着极浓浊的味道,飘进这巷尾两人的嗅觉里。这时,锅汤已沸,不住地冒着热泡,那和尚拿了个脏杯子,居然在沸汤里洗了洗,又把污糟至极的酒壶,住汤里一放,意思是热一热烧酒,接下去他的动作更奇怪,他拿起双筷子,居然夹了个热汤冒出来的泡泡。
他一个个泡泡夹出来,像挑米糠里的沙粒一般,泡泡都似是皮革制的一般,都完然无损,一个个泡泡状像肥皂泡沫,飞飘了起来,然后才在空中风中,一一碎去了。
这景象公子襄全看到了。
那人显然也看到了。
那人似稍稍迟疑了一下,因为公子襄可以感觉到背后的剑势稍挫了挫。
然后,背后的“芒刺”全然不存在了。
那人已越过他肩膀,走向和尚。
公子襄立刻见到火炉里的火,烧成了青焰,极其旺盛,映出了那和尚一张老而多皱纹如层层摺摺的海波般的脸!
公子襄这时也立即感觉得到,那熊熊的火焰,是那人越走近去时才越盛烈的。
那人是一个年轻人。高而笔挺,剑佩腰间而无鞘,他的人年轻一如他的剑锐利。
那人走过去,在那老和尚蹲着的姿势前,站住。
老和尚依然在炉边,搔首抓腮的,就像全心全意在待锅子里的肉煮熟了然后下酒来吃。
那人俯下身子来,可是双膝仍是挺直的,只要有任何一丝微动作,都可以使他弹跳一丈,挥剑杀人一般。
那人俯下身子去,在那张木头的矮桌上,蘸了蘸那又脏又破的杯子所余下的一点残酒,在木桌上用指头点了七个小点,那和尚笑了:“萧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