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面,手端茶盘,自外向飘入,将茶杯放在桌上,退坐在床上,道:“弟弟与葛姑娘先喝口茶吧!”
说毕,微徽一顿,又道:“弟弟,你到底因何事而丧失记忆呢?葛姑娘,你知道吗?”
李玉琪喝了一口茶,望望葛玉环,瞥见葛玉环点头示可,方才叹息道:“唉,这,小弟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记得三月以前,一觉自梦中醒来,发觉处身于一所牢内,身上绳捆索绑,十分难过,脑海中茫然一片,一点事儿也想不起来了。”
蓝玉琼凤目大张,关切地注视着他,葛玉环一边喝茶,一边闪目流盼,只听李玉琪继续道:“当时我心里着急,一挣之下,将绳索挣断,弄破了三道铁门出来,发现自己是在一座山巅的石洞之中,石洞对面,有许多房舍,房里有人瞥见我逃出,发一声喊,齐齐向我扑来!”
一顿,又道:“我心里一害怕,立即发步狂奔,不知怎的,竟一下飞上半空。”
葛玉环见识过李玉琪的大挪移遁法,不以为异。
蓝玉琼过去,虽知李玉琪屡逢奇遇,身具不世之学,却不确知深浅,故此,闻言“啊”
了一声,芳心里连连称奇。
李玉琪微微一顿,见她并不说话,又道:“我一下子飞到大海边上,望见一座大城,后来才知那便是天下闻名的杭州,当时”
葛玉环知道他童心无忌,怕他会说出与自己相逢后的种种不堪为外人道及的缠绵之事,故此,便接口道:“当时,小女子正住在酒楼之中”
她潺潺地删繁去简,将两人相识迄今的经过,一一道出,当然其中若于碍口的,都省略不说了!
蓝玉琼慧敏灵巧,哪能听不出两人亲密的关系?
不过她本无独占李玉琪的欲望,此际不但见葛玉环生得秀美出尘,眉目间有几分与自己相似,心颇喜爱,便只说她的那一份温柔热情,对李玉琪善为收容之恩,亦令人颇为感动。
故此,她听完之后,对葛玉环观感已大有改变,即展颜笑道:“弟弟此病,确似受人暗算所致,目前我虽然想不出病源,但绝非无药可医,葛姑娘这些日来,关爱弟弟之情,蓝玉琼谨记心头,日后必有一报。”
说着,微微一顿,又道:“我打算在明晨携弟弟往长白巅一行,那里所居长自神医公孙愚,乃为今世第一神医,与恩师交情至厚,我前些日子也去过那里,想来弟弟的病,公孙师叔必有办法的。”
葛玉环闻言,妙目中不由得泪光流转,芳心片片欲碎,恨不得大声疾呼出言反对。但仔细一想,为“哥哥”医病,本来是日常祈求,如今虽非自己带他去医,但人家是亲生姐弟,自己又怎能横加干涉呢?
故此,她忍了又忍,硬是把眼泪流往自己的腹里,于是她低垂螓首,默默地不出一声。
李玉琪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够早一点复原,但闻她未提环妹妹去或不去,因而忍不住问道。
“环妹妹去不去呀?”
蓝玉琼见他对葛玉环这般依恋,虽豁达不计小节,但女人天性心胸狭窄,她也不由得心头泛酸。
幸好,那酸性只冒了一下,她略一沉吟,道:“本来我也想带你环妹妹一同前去,但一者路程遥远,如若步行,半载亦未必能达,故非借重巨鹤白儿之力不可,那白儿体型虽大,乘坐两人,己甚勉强,绝不能再加一人。二者葛姑娘热孝在身,若为弟弟一人医病之事,而抛却他事不问,岂不让我等后辈,落个不义不孝之名?”
这话确有道理,葛玉环闻之,倏然而惊,如遭当头棒喝!
李玉琪童心虽盛,对环妹妹依赖颇重,却也读了若干史书,深知孝梯忠义之道,而不便再发异议!
实则,葛玉环若非为她先声言辞仪态所夺,造成先入为主,误认两人确属姐弟,否则必不难查出其中的破绽来。
初时,葛玉环确曾动疑,只以蓝玉琼眸珠闪泛蓝光,大异于李玉琪。
但她既有了先入为主之念,乃以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位姐姐,说不定乃因为锻炼异功所致!
另一点,那巨鹤身长丈许,年岁已上千年,两翼浮张之力何止万斤,怎的会跨不上三人?
蓝玉球所言此话,果也非真,皆因她虽然大度能容,却不能不审察利害?
就目前形势而言,李玉琪显已与葛玉环种下情根!
自己虽与他相识在先,半载别离,即使他可以恢复记忆却也不见得能够恢复对己之情!
此去长白山巅,若让葛玉环跟着,他两人心心相印,自己在一旁,不但看着有气,若是想插上一脚,分一杯羹,却也非易事。
反之,若自己与他单独前往,万里相伴,有意承欢,既无别人打扰岔事,自己亦可以上下水磨的功夫。
到那时,无论长白神医是否能治愈李玉琪失忆怪疾,自己也与他两情和洽,水乳交融了。
即使他不能将葛玉环置于脑后,亦不能不顾自己,因此,蓝玉琼方说出一篇大道理来,要暂时拆开两人。
蓝王琼见两人折服在自己的理论之下,默不出声,秀眉微扬,方在得意,不料李玉琪突然说道:“姐姐,这么办可不行,环妹妹身中冰毒未愈,每日尚须小弟代为按摩医治,若我一走,环妹妹的病体,岂不又要加重了吗?”
葛玉环见情郎如此情深,感激地瞥了他一眼,复又垂头不语。
蓝玉琼闻言一怔,略一寻思,道:“弟弟别急,上次我在长白山时,承蒙公孙师叔赐赠特制的‘火阳丸’一颗,这‘火阳丸’乃天下灵药之一,不但能医好各种寒毒伤毒,还可增加练武人的内力,现在我将此药送给葛姑娘,正好可以医病。”
李玉琪、葛玉环两人在太湖之时,曾听那冷面玉女娄飞燕讲过“火阳丸”是去除冰毒的妙药,而且还是数量极少,乃公孙愚以内家三昧真火炼成。
不料,蓝玉琼执有一粒,慨然相赠,不由万分感激,李玉琪一跃而起,向前拉住蓝玉琼的纤纤素手,欢声唤道:“姐姐,真的吗?那太好了!小弟真是万分感谢呢!”
葛玉环更是疑虑尽消,信心陡增,也上前称谢欲拜。
蓝玉琼看在眼中,心里虽不像李玉琪为她雀跃之状,却也知道,这一粒丸药,显然拢住了两颗心!
她伸手拉住葛玉环,阻她下拜,顺势将她带在身畔“咯咯”娇笑道:“些许身外之物,妹妹何须挂齿?再说你我今后,亲同家人,我有的东西,不等于是弟弟、妹妹的吗?用过中饭,稍事休息后,我索性用道家拍穴之法,助长药力,为妹妹除毒好吗?”
这最末一句,乃是对李玉琪而发。
李玉琪虽不知拍穴之法如何,却晓得必是奇学,他此际与环妹妹最亲最近,但能有利于环妹妹之事,焉能不好。
他痴笑一声,连声赞成,看他那样子,似乎恨不得要搂住蓝玉琼,亲亲她的玉颊表示谢意!
蓝玉琼见状,心头一凛,满腔热望几乎冷了半截,她暗自叹息,纤手紧捏了李玉琪的手掌一下,缓缓立起,道:“天不早啦!我去看看午饭好了没有?”
说着,入已出室,李玉琪猛然想起,雇来的车辆,尚在湖畔,自己下午,似乎不能再去别处了,现在人家肯定还在那里等着,想着便匆匆对葛玉环一说,立即出去,吩咐了车夫不要再等了,可自行回去了。
返回之时,室内己摆好了一桌素菜,并无别人,一问之下,知观主一了师太已于晨间,到城中去做法事,尚未归来。
三人食罢,自有香火道婆,将碗盏收去,略坐片刻,葛玉环体内冰毒,己按时发作,浑身发起材来。
蓝玉琼立时取出了一粒火红的丸我,大如龙眼,蜡皮上刻着蚊脚般大的字迹,李玉琪接过一看,正是“火阳丸””公孙愚制”七字。”
蓝玉琼扶着葛玉环卧倒床上,将丸药蜡皮捏开,立有一股热烘烘的异香之气,闪泛一室。
她将丸药纳入葛玉环的樱口之中,嘱咐李玉琪暂时回避,关起房门,将葛玉环周身的衣衫脱个净尽。
葛玉环本来被冰毒冻得面色苍白,红唇泛紫,吞下“火阳丸”后,立觉得那丸药顺喉入腹,化成一片烈焰,在肠内熊熊燃烧。
这样一来冰炭相争,再加难过,葛玉环不由得娇躯扭动,呻吟出声。
蓝玉琼动手脱她的衣衫,虽说彼此亦是女身,却仍止不住羞急交加。
无奈她周身乏力,想拒已是无力,无可奈何只好紧闭起眼睛,来个不问不闻!
刹那,罗带宽尽,玉体横陈,蓝玉琼瞥见她身无点疵,肌如凝脂润玉,亦不由心生赞美。
她故意促狭,伸纤手捏住那丰满的双峰,娇笑“妹妹”弄得葛玉环玉靥涨红,连呼姐姐,求饶不已。
蓝玉琼见她情急,也不为己甚,连忙澄神游志,抱元守一,调息运功,凝立床前。
将道家先天玄门罡气贯注双掌,陡地纤指连挥,疾如暴雨,向葛玉环周身要穴,虚空点去。
这先天玄门罡气,乃武林三仙之一铁面道婆的绝学,与佛门般若、金刚诸禅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绝臻顶峰,不但周身可随心意,坚软防敌,掌力、指力更可以划石成粉,搓铁如泥,真可谓:无坚不摧,无柔不可。
蓝玉琼深得师父神髓,后又经李玉琪慨赠灵果、灵乳,功力更加大进,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此际,她为了拉拢两人的感情,不惜消耗真气,刻意施为,葛玉环但觉那指风点在身上,微酸微麻,舒泰无匹,腹中的一冷一热两团气体,立即击散,化成一体,随着指风所至,击身游走。
所谓,物物生克,两物相浴,是为中和,此际,葛玉环体内冷热交气,化合而成暖流,知是中和所致。
这中和之气流,经蓝玉琼拍穴相引,盘身空穴,游走不停,不但将两极之气尽行消除,更还将她所有的穴脉贯穿凝炼,无形中加强了她的内功修为。
大概一盏茶的时光,蓝玉琼一连为她拍了两遍,方一停手,立即娇喘着叮咛她道:“妹妹,快起来盘膝坐好,以师门心法调息试试。”
葛玉环虽羞虽怯,却察觉自己体内,不但己无冷热之感,而且气流穿行,真气似更凝固。
故而闻言,慌忙着好衣衫,即刻盘坐床上,按师父运息之法,试一运气,立觉气达四梢,无往不畅。
尤其那性命交修,甚至终生均难畅通的任、督二脉,亦己断若继,有了通达的初步之象。
这样一来,葛玉环不但惊喜交聚,而且芳心中更加感激蓝玉琼。
但她遂即将自己那惊喜之念压下,强敛心情,运气猛攻任督二脉,以期能一举贯穿。
蓝玉琼见她垂目运功,也不惊动,悄悄地退出门外,又复将房门轻轻关起。
李玉琪痴立房外一直心悬环妹妹的伤势,此时看见蓝玉琼出来,速即一把拉住她的素手,开口欲问。
蓝玉琼挥手作势,阻住他说话,轻轻将他拉入隔室,轻嘘一声,坐在椅上,粉领上显示出疲倦的红潮。
李玉琪摇摇地的纤手,促问道:“姐姐,我环妹妹好了吗?”
蓝玉琼不由得自鼻中“哼”了一声,那一双蓝目,倾注在他的面上,复又展颜一笑,道:“你对你环妹妹真好,她当然好啦!你也不看姐姐为医她驱除冰毒,累成什么样子了吗?”
李玉琪闻言,瞥见她靥上汗珠隐隐,边为她擦抹汗水,边痴痴一笑道:“姐姐如此盛情思典,小弟感同身受,即环妹妹亦不敢或忘的!”
蓝玉琼身感他这等慰抚,不由得芳心摇摇,魂魄欲融,几乎不克自持,只听她颤声道:
“瞧你样儿,什么都变了,就是这张小油嘴没变,姐姐我真受不了”
李玉琪不知其言中何指,微感一怔,旋道:“环妹妹在干什么啊!还不出来?我去看看她好吗?”
说着回头要走,蓝玉琼一把将他拉住,佯嗔道:“哼,你一刻都离不开她吗?若你明儿跟我上了长白山,能不得相思病,我才不相信呢!”
李玉琪见好取笑自己,不由玉颊张红,颇有进退不得的踌躇!蓝玉琼“嗤嗤”一笑道:
“弟弟别急,姐姐逗你玩的,她啊!现在正在调息运气哪!你去了不是打扰她用功了吗?”
李玉琪至此,才稍微安心,退坐在壁边,坐在座上,侧耳倾听,果闻见隔室环妹妹,正如往常一般,在行使吐纳之术!
蓝玉琼睹状,暗自摇头,觉得他与葛玉环实在人要好和关心了!
自己如欲插上一脚,不但要治好李玉琪的怪病,同时在其他各方面,也得下一番功夫不可!
蓝玉琼其实并不欲独占于他。
因为,一来知道他早有两房妻室,二来也晓得他误服千年火鳝精血,体质大异,若无三四房妻室为伴,决不克白头偕老。
故此,他对葛玉环虽有嫉妒之心.但只是出之于女人的天性,而并无横刀割断两人的意思。
葛玉环运功完毕,外间天色,已经是暮色四合了!
她着鞋下床,发觉自己周身轻灵,功力果是陡增数倍,但想到即将与李玉琪分道扬镳,芳心中不由如利刃,再也快活不起来了!
她缓缓地打开了房门,闻听到隔室的笑语之声,方欲窥听几句时,却闻得李玉琪乐道:
“姐姐,环妹妹出来啦!咱们过去瞧瞧她吧!”
接着,果见两人携手,走了出来。
不知为何,葛玉环此时看见两人亲热之状,老觉得不是味儿,一种不安的预感,在她的芳心里慢慢扩展。
但蓝玉琼对她有赠药医伤之恩,她能够反颜表示吗?何况,此时她相信着,蓝玉琼是李玉琪的姐姐呢!
葛玉环强堆笑颜,趋前道谢,蓝玉琼热络地执着她的纤手,笑语盈盈,渐渐的,使得葛玉环暂时又高兴起来。
晚饭后,此处的主持,仍未归来,三人乃商定,今晚李玉琪和葛玉环两人先行回船,明晨四更,蓝玉琼乘鹤往江边寻找两人,带李玉琪径飞长白。
此际,天色己晚,李玉琪两人乘着月色,直趋江边,再沿江上行。
一路上两人把臂携手,施展轻功,贴地飞掠,不一刻便越过晨间所见的那一栋松皮所盖的房子,而到了船上。
舱中、江上景物依旧,但对葛玉环来说,均是蒙了一层黯淡的神色!
李玉琪看出她的不乐,同时自己也感觉依依不舍,不过,就目前的环境而论,却又不得不暂时分手,他只能慰劝道:“环妹妹,我真舍不得离开你,你对我这么好,分别后我一定会难过的,不过,等我的病好了,无论如何,我也要到终南去找你的。那时,我再陪你到太湖里去,运回你父兄的骸骨,以后,我们就来找个清幽之处,盖一栋树上房了,养两只黑大猩猩,好吗?”
葛玉环心感情郎情重,芳心里十分安慰,但到后来,见他仍念念不忘饲养“猩猩”不由得“嗤嗤”一笑,旋又庄容正色,道:“哥,但愿你这话出于真心,我就凭你这句话,在终南等你两年,若两年之后,你仍不来,那,那我再也无颜偷活于世上了!”
说至此处,葛玉环泪珠滚滚,悲不自禁,如李玉琪已然失约了一般!
李玉琪天生情种,与葛玉环朝夕相处,情份深厚得难分难舍,怎忍见她这般伤心之状?
他一把抱住葛玉环,为她抹泪,重申前言,道:“环妹妹但请放心,无论那长白神医,是否能替我医好怪病,不出两年,我一定要到终南山去寻你,否则,天叫我不得好”“死”字未说出口,双唇己被葛玉环按住,接口道:“哥,我相信你,何用发什么毒誓呢?唉!也不知怎么弄的,我心里头老是忐忑不宁”
李玉琪见她那一付黯然不欢之色,心中万分的痛惜,忍不住低头亲亲她的玉颊道:“环妹妹,你自己想得太多,心里头当然会感觉不宁了,快别想啦!来,让我亲一亲!”
葛玉环自了他一眼,轻轻地推了一把,一道:“厚脸皮,去睡吧!我得先给你整理个包袱,否则,明天早上就来不及了!”
说着,把李玉琪推倒在床上,果然为他将要的随身衣服,打了个包裹,方才熄灯就寝!
但,别离在即,两人哪能睡得着?
黑暗中,两人拥抱在一起,情话绵绵,无止无休,直说到三更,葛玉环方才鹰脱睡去!
李玉琪的心中充满了大多的疑问,他思前想后,每一个问题,每一件事情,对他都是个不解之谜!
譬如,他既然不姓蓝,那个自称蓝玉琼的姑娘,显然亦非是自己的姐姐!那么,他又是谁呢?看她的态度,并无恶意。同时对她的一切,虽则想不起来,却又似十分熟悉,这不透着些奇怪吗?
不过,她既然表示,带自己去长白求医,那长白神医公孙愚又是天下闻名的神医,则自己无论如何,得跟她去一趟的!
否则.自己的怪病不治好的话,连自己的姓名都搞不清楚,那岂非是天大的笑话吗?
李玉琪思索着这些问题,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熟悉的语音,叫道:“喂!碧儿,你为什么还不回去蛇?少奶奶到处找你哪!走,快跟我回去吧!别贪玩了!”
李玉琪在窗隙中,向外一瞧,只见月色之下,在码头一堆木材上,栖立着一只苍鹰般大的白马儿,正对着自己船舱脆叫!
李玉琪煞是喜悦,正欲逗它与自己说话,突又想到身边熟睡的环妹妹,他不欲吵醒她的睡眠,故偷看它与谁说话!
突然“嘶”的一声刺耳的鸣声,起自舱顶,李玉琪陡地悟到,那正是昨夜爬进舱的巨大蜘蛛!
果然,那蜘蛛着急地“嘶”声一叫,只见它陡地弹跳到鸟儿身畔,又跳又叫地闹个不休!
那鸟儿似不耐听它的叫声,见状竟作愤声骂道:“你叫什么?快跟我回去,否则看我不告诉少奶奶,用竹杖鞭你一顿。”
说毕,又叫道:“快走!”
竟自鼓翼展翅,冲霄飞去!
李玉琪心中连叫:“可惜”后悔没叫住那鸟儿,与它谈谈。
那巨蜘蛛却也作怪,竟似不走,一跳又跃到自己的舱上来了!
李玉琪心中纳闷,寻思着那灵慧言的鸟儿,何以会如此熟悉,像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一般!
其实,那鸟正是雪儿,它追寻赵氏姐妹,前途中瞥见神蛛碧儿,停留在一只船舱上,因此,它便停下来招呼那碧儿回去,却不料碧儿知道李玉琪就在船上,却苦于有口难言,虽然跳叫示意。
无奈那雪儿,不明其意,又厌烦听它的叫声,故而径自飞去,失去了与李玉琪会面的机会。
不一刻,四更已至!李玉琪方欲入梦,陡又闻空中一声鹤鸣,便己知是蓝玉琼来接他了!
李玉琪轻轻地推醒葛玉环,告诉她时辰已到,葛玉环凄然起身,帮着李玉琪着装梳洗。
码头上已然落下来一只巨鹤。
李玉琪将自己的随身小包袱背在身葛玉环后,挽着环妹妹的纤纤素手,走出舱门,掠上码头。
蓝玉琼仍然是昨天的一身蓝衫,只多了一件蓝色披风,月光下,微风中,站立在鹤背上,真个是人比花娇,似是嫦娥下凡一般。
她瞥见两人,举玉手打个招呼,人随这举手之势,冉冉飘掠在二人面前,恍如凌波仙子。
葛玉环强忍痛泪,上前一把握住蓝玉琼的玉腕,语带呜咽地道:“姐姐,妹妹把‘他’交给姐姐你啦!但愿上天保佑,此行能治愈他的怪病,妹妹唯一的希望,病愈后姐姐能与他同来往终南舍下。”
蓝玉琼见她凤目中泪光滚滚,挚情毕露之态,心中颇被感动,随即反腕与她的玉掌相握,安慰她道:“妹妹放心,如无意外之事,弟弟病好之后,我决定与他同往终南,看望妹妹。妹妹你静候佳音就是!”葛玉环垂泪点头间,深情地看着李玉琪,使得那天生情种的李玉琪,几乎要推翻长白求医的大事,留下来永远陪伴着葛玉环。
蓝玉琼瞥见两人难分难舍之状,心中一凛,心中暗忖如再不走,说不定会出乱子,便拉住李玉琪的手臂,对葛玉环道:“妹妹珍重!”
径自一晃香肩,带着李玉琪向鹤背飘去。
她落上鹤背,令李玉琪坐在前方,接着那纤手一拍鹤颈,那巨鹤一声清鸣,腾飞而起!
葛玉环睹状,心如刀割,等了一等,陡又想起一事,大声问道:“姐姐,你能告诉我,他,他叫什么名宇吗?”
此际,巨鹤已腾飞十丈,葛玉环暗运功力,将语音迫出,颇能及远。
蓝、李二人闻得,李玉琪的心头不由一跳,蓝玉琼微一迟疑,方运起千里传音之法道:
“妹妹,弟弟乃蓝衫神龙李玉琪呀!”
此有一出,葛玉环芳心大震,茫然地喃喃说了两遍。
突然“哎呀”一叫,方想再问,抬头望去,但见夜空如洗,皓月西斜,哪里还有人鹤的影子?
她一时大为悲愉,情知错当那冯京是马凉,误认了蓝玉琼与李玉琪乃亲姐弟关系,致令她将自己的情人带走!
这样一来,岂非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且看那蓝玉琼示恩施惠,对李玉琪深情款款,亲热拉拢的神态,若无用心,岂能如此?
她虽然说得好听,李玉琪对己亦是情深爱重,但这一去长白,万里迢迢,孤男寡女,又岂能不生情愫?
蓝玉琼既有意横刀在爱,又岂肯放过机会,不想尽方法,攘夺李玉琪的心志,拒挠他再与自己的结合吗?
葛玉环如此设想,将蓝玉琼当成口蜜腹剑,胸怀奸谋的无耻妇人,认为她无再放弃或成全自己与李玉琪的婚事之心。
故而,她愈想愈悔,愈悔愈恨!
她恨蓝玉琼,同时也恨她自己!
她觉得自己己失去了一切希望,自己的四周,从此就如这漫漫长夜,永无光明快乐的可能了。
一刹时,葛玉环柔肠寸断,痛泪如雨,双腿有如千斤,再也挪不动半步,她恨死了自己!
突然间,一声“嘶”叫,划破了寂静,将四周的一切,显示得凄厉更加可怖,惊人不已!
尤其那“嘶”的一叫,在她听来,不仅是觉得毛骨悚然,更还似鬼哭招魂,命令她“死”一般!
葛玉环凄然抬头四眺,周围的一切,都犹在憩睡,死气沉沉,只有那面前的江水,翻涌起伏,滚动不休。
那浪花若似有意,一个接一个,不断地向她招呼。葛玉环心中,电闪般掠过一个念头,使她恨恨地跺跺脚,旋身一掠之下“扑通”一声,跳落入江中!
天上的浮云,在此际掩住了明月,但星辰却又开始闪烁起来,是讥笑她的愚笨?亦或怜悯她的可悲命运呢?
碧空如洗,皓月当头,那冉冉的白云,不停地自脚下掠过,疾劲的天风,拂过两耳双鬓!
李玉琪端坐鹤背,目睹其景,渭然而叹。
俗凡为之一消,心灵中顿感豁达,欢偷舒泰,随之而起,适才与环妹妹一番别离之苦,不由得抛至脑后!
蓝玉琼骑坐在李玉琪身后,怕他受不住天风吹拂,一翻跌下去,同时也欢悦于情郎在怀,温柔地伸出玉臂,搂紧了他的腰肢,将玉颊贴伏在他的肩上!此际,她听见李玉琪叹息一声,遂轻轻在他耳边问道:“弟弟,你怎么不快活呀!是想念你的环妹妹吗?”
李玉琪被她一提,心中显然升起环妹妹凄楚之态,及那临别时,眩然垂涕,大声呼问的神情!
他听见蓝玉琼说出他的姓名,当时因被这空中奇境所惑,未曾在意,此时想起,不禁起疑,道:“姐姐,我真的名叫李玉琪吗?”
蓝玉琼“嗤嗤”一笑,道:“怎么,你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记得呢?”
李玉琪“嗯”了一声,又问道:“姐姐,你叫蓝玉琼,是不是?”
蓝玉琼学着他,也“嗯”了一声,却不料李玉琪“啊”的一声,道:“那,那你并不是我的姐姐呀!”
蓝玉琼不明其意,闻言大为凄苦,凤目中泪光闪现,滚滚而下,立即沾湿了李玉琪的肩头布衫!
李玉琪耳闻蓝玉琼喘声有异,转头一瞥,见她正默然啼哭,心中大急,微一思索,恍然而悟,道:“姐姐,你请听我说,我的意思,并不是故意轻视姐姐,而是说,姐姐并非与我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弟嘛!”
蓝玉琼芳心略宽,但仍然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呜咽怨声道:“我知道,你一心只是挂记着环妹妹,根本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你的眼里,我”
李玉琪大生重情,哪能受得这等攻势,闻言急急分辨道:“姐姐,千万别这么说,虽然我承认,忘不掉环妹妹过去待我的深思,同时,也不敢轻视姐姐对我的好处,再说,我如果不把姐姐放在眼里,怎肯轻易跟姐姐远行万里,去那长白山呢?”
他一边分辨,一边举手抚摸着蓝玉琼的玉颊,为她擦泪,那语气动作,均极温柔诚恳。
尤其是他的声音,清润柔和,入耳动听,一口一个姐姐,更叫得蓝玉琼不由得心花怒放!
故此,蓝玉琼破涕为笑,忍不住在背后,轻咬着他的耳珠,呢声而佯嗔道:“你呀!就是嘴巴会说,其实,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呀!”
李玉琪当她还不相信自己,急得玉颊涨起红云,呐呐欲言,却又不知道应该如此说法?
蓝玉琼见状“嘿”地一笑,道:“弟弟,姐姐是故意逗你的!若是信你不过,我怎会愿意带你去长白山医病呢?”
李玉琪方放下心,却一时童性大发,竟仰身躺在蓝玉琼的怀内,撒赖地道:“姐姐欺负弟弟,我不来啦!”
边说,边装出一付负气委屈的模样,两只大眼睛,眨呀眨地盯着蓝玉琼,目光中透出淘气的神色!
蓝玉琼抱住他的身子,瞥见他这付天真可爱又顽皮的神气,忍不住娇笑连连,划脸羞他道:“弟弟好不害臊,这么大的一个人还耍赖,没羞!没羞!”
李玉琪果然羞红了双颊,挺腰欲起,却又被蓝玉琼紧紧按住,他只好闭起那双大眼睛来,拒绝看“姐姐”羞他的神态!
蓝玉琼见状,娇笑转化成万缕柔情,煞住了脆笑,舒掌抚着李玉琪的嫩颊柔声道:“乖弟弟别动,就这样躺着睡一会吧!”
既然起不来,又不好意思睁眼,李玉琪只好装睡,哪知这一装,竟然真个睡熟过去!
天色渐渐地亮了,旭日亦冉冉自东方升起!
蓝玉琼俯视着怀中的人儿,真个睡熟,芳心中又爱又惜,怕他被天风吹着生病,又怕他被日光耀醒。
她于是,缓缓地拉过自己背后的披风,连头带脸,整个地将李玉琪蒙住,一手紧搂住他的颈脖,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撑在他的脸上,以免那被风掩得太紧,致令他气吸不畅呢!
同时,在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恍似是一株空谷幽兰,在春风沐浴下,怒放着!
巨鹤的飞行,十分平稳,也异常迅速!
它在蓝玉琼的驾驭下,直线地飞向东北。未及中午,便已经抵达鲁境半岛前端的昆仑山。
昆仑山并不甚高,挺立于半岛前端却十分险峻巍峨,山上翠林奇石,鸟瞰颇为清幽!
蓝玉琼芳心一动,纤脚轻踢鹤颈,巨鹤白儿会意,伸颈长鸣,向下落去。
李玉琪为鹤鸣惊醒,睁眼见脸被蓝衫掩住,俊目一转,已猜知蓝玉琼体贴之意,微微一笑,道:“姐姐,到了吗?”
蓝玉琼见他醒转,举手为他取下蔽阳的风衣,嫣然道:“哪这么快呀!还早着呢!”
此际,巨鹤己落在山顶一方巨石之上,蓝玉琼抱着李玉琪的身子,香肩一晃,陵地飘高鹤背,落在地上。
李玉琪未知落地,陡见蓝玉琼飘下鹤背,大吃一惊,讶然回顾,瞥见身子旁的树木岩石,方才放心!
蓝玉琼“咯咯”娇笑,若空谷银铃骤呜,松手将他放落,调侃道:“看你真像个小孩子似的,赖在姐姐怀里睡得好熟,落了地还不知道,真是没羞!”
李玉琪玉面一红,故意岔开道:“姐姐,这是哪里呀?飞得好好的,到这来做什么?”
蓝玉琼见他红着脸,侧顾左右而言其他,忍不住笑声更响,半晌方才止住,含着笑道:
“你睡着不累,白儿飞着可累了呀!再说,若现在不休息一阵子,等一会飞临大海之上,那时就是想找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李玉琪抬头一看,果然是日正当中,再看四周,停身处怪石交错,枯本杂陈,其中有若干,虽泛新绿,嫩叶却还不曾长大!
蓝玉琼举手对“白儿”一挥,令他自去寻食,另一手拉着李玉琪穿林而入!
林内枯叶遍地,盈积逾尺,被烈日晒干变脆,一脚踏上,用力稍触,立发出一阵碎裂燥音。
他两人的功力,均是超绝今世,尤其李玉琪不必有意施展,就自然能够发挥于无形!
故此,两人虽携手入林,轻巧如一双幽灵,但脚下无半丝响声,飘飘然,在枯叶上一滑而过,片刻间便已穿出林外。
林外是一片横断的峡谷,拒住去路!
两人来到谷边,寻了块浓荫下的岩石薄坐,蓝姑娘取下背上的包袱,打开来,竟全是腊味食品。
蓝玉琼取出一只熏鸡,自己只撕下了一片鸡腿,剩下的整个递给了李玉琪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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