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泥鳅

    每年冬天一到，泥鳅就在你的体内骚动。它一声声地呼唤你，你咬紧嘴唇不敢答应，生怕一条缝，它就会窜出来，来到这个庸俗的不适宜生存的世间。

    你是宁愿它不言不语的，就这么安静地卧躺在温热的体内。你甚至愿意以你的灵魂喂养它。然而，由于一颗禁锢的心，泥鳅吐出的泡沫里总有泪的声音。于是，你想回到过去，把它放生在童年时候荷叶青青的池塘里。人，总是渴慕回到过去。通过追忆熟悉的声音、气味和动作，想象着跳进童年那条清澈的小溪，洗濯自己在尘世中行走久了染泥的脚和蒙灰的心，畅游着，嬉戏着，忘记了现实的无奈和拮据。

    一个冬日的午后，你在书房里看书，听见门外一声惊呼，遂丢下书本，出门去看。村前的干涸的池塘里，围着一群十岁光景的孩子。他们在挖泥鳅。从竹林里折下的枝干，用小刀子削尖，就成了挖泥鳅最好用的工具了。泥土是松软的，还带着水的湿。泥鳅大多躲在泥土下十多厘米甚至更深的地方。挖泥鳅，是乡下孩子乐此不疲的游戏。

    “看，这里是湿的，一定是藏在里面了。”一个孩子像发现了新大陆，引得其他孩子纷纷围上来。年纪不大，可挖泥鳅大家都有一套经验。先在池塘里地毯式搜索，看看泥土上面有没有小洞，周围的泥土是否还是湿润的，循着洞口就很容易挖到泥鳅。但有时候是一种假象，挖得越深期待就会越深，可是什么也没有，于是失望。但往往不肯罢手，于是连四周的泥土也翻遍了。世事无非如此，有时候难免会有失望、落空的时候。重新寻找目标才是最好的办法。

    看着他们天真的笑容，听着他们发自内心的欢呼声，不觉怅然。一个梦被岁月吞噬了吗？一种情怀被我丢掉了吗？我痴痴地想着。突然，有人拉扯我的衣角。我回头，一个束着小马尾的、羞怯的小女孩走近我，双手捧着一个小鱼篓。她示意要把鱼篓送给我，我缩手，她的笑容僵在半空，咬着唇，眼角有泪。我不忍，遂拿话问她：“这里有多少泥鳅呀？”“8条，还有一条是黄鳝哦，像大拇指那样大的。”

    8条，多么熟悉的数字啊。我也曾经拥有过8条泥鳅，在渐行渐远的童年。

    那时候家里很穷，但是，大家都平等地穷着，也就无从计较好坏。冬天来了，大家的餐桌上少不了一道菜：泥鳅。用面粉炸，或煲粥，或煎一煎然后放在米饭里焗饭，都是一道难忘的美味。而这些泥鳅，市场上买不到，都是小孩子放学后，书包一甩，带上工具，呼朋唤友到干涸的池塘里挖来的。

    风吹过田野，带着冬日的慵懒和幻想的蛊惑。农田上被老牛偷偷藏起来的稻草，凌乱地散落着，等待犁田时再美美地咀嚼上两口。土地下藏满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偶尔闯入的鸭子才能发现。而村里的7个年龄相仿的小孩就像一群鸭子，叽叽嘎嘎地跨过河沟，沿着田埂，寻找泥鳅的藏身之所。干涸的池塘是他们的欢愉世界：干涸开裂的泥土，上面散落着莲藕的枯干的梗和不知名的植物的尸体，有时候还有老牛踩过的梅花印，随地甩下的带着青草香味的粪便。鸭子和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觅食，往往后面还跟着一只大黄狗。池塘旁边是一片树林，三两农舍，陪伴着龙眼、石榴、香蕉、杨桃、黄皮和柚子树。村头的大石头可以随意躺卧，晒谷场上总有同伴追逐的身影。他们的裤腰里插着弹弓，口袋里装着石头，朝树上的小鸟或同伴的屁股发射。那时候，你们7个孩子都没有近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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