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以看看,他们谁敢。”他说得语意淡淡,然眼内气势却平白让人不敢直视。
不知这句话哪里扎到了沈苑休的心,他面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冷了下来。
“苑休多谢门主信任,只是……这世间不公,为善者未有善终,为恶者却恣意度日,我一介小小魔修,堪不破这天道是非,也不敢轻易许诺,若哪一日我后悔了,受不得为善却无好报的委屈,又想为恶了怎么办?许是到头来,还是难逃门主赐死,也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东青鹤见他面露颓丧,只道:“为善为恶,从来只求问心无愧。”
沈苑休却嗤笑一声:“善念如灯火,风大即灭,恶念却如林火,风越大火越旺,生生不息。门主修为无边,却可知恶念也无边?任你身正影正,你不欺人,人却来惦记欺你,那滔滔恶火,天长日久,无孔不入,变化多端,誓要将你同流合污。你防住了千百回,可若有一回防不住,那便是灭顶之灾……”
东青鹤与其对视,只觉曾经的爱徒在说这话时眼中不见狡辩推诿,只有一片幽暗,仿若绝望。
“可我始终坚信,这世间邪不胜正,”东青鹤沉默须臾,和缓开口,语气中自带满满沉稳,顶天立地,“若换做是我,真有一日,有可动摇我本真之大恶来袭,定是修行路上一大劫,那么……任其三十六计万般变化使劲招数,我也绝不手软。”
见沈苑休怔愣,东青鹤起身,关照了一句。
“你且静养,过一个时辰青琅会拿来丹药给你服下。”
沈苑休回神,忙道:“不……您不必多费心了,您也知道,我的身子其实早就废了,吃什么都……”
“苑休,”东青鹤打断他,把话重复了一遍,“你且静养……”
沈苑休心里一热,看着那挺拔身影迈出门边,终于忍不住低唤了一句:“门主,他……还好吗?”
东青鹤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似长叹一声,丢下一句“不好”便蹁跹而出,留下怅惘的沈苑休独坐暗中,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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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整天的忙活,回到后屋小草房的嘉赐就算有妖兽内丹加持也觉越发力不从心,他在桌边的木凳子上瘫了半天,勉强起身抓了桌上的两个馒头啃了。这些人界的米面还是哥哥常旺之前厚着脸皮问水部长老求来的,那伏沣老儿虽嫌麻烦,但又怕真把人饿死了东门主会怪罪,这才丢了点足以果腹的吃食过来由着他们折腾。
哥哥比他早回来,已经睡下了,嘉赐就着冷水吃了几口后,望着窗外月色,只觉心里憋闷得很,忍不住拉开门走了出去。
不同于此地一片黑灯瞎火,远远望去,可见山道那头座座殿宇在夜色中更显得陆离斑驳奇光异彩,引人向往。
嘉赐心头一动,不由迈开腿朝着那恢弘之所的方向前行。
鱼邈言语间透露过,青鹤门八部中,日月星辰四部高于金木水火四部,掌管水部的伏沣老儿虽爱在弟子面前拿乔,但在其他七位长老中最说不上话。果然,嘉赐行出一段路后,沿途的居所越走越瑰丽,每一处都要比水部辉煌得多。殿与殿之间还矗立着一座座宽阔的高台,不时有青鹤门弟子在其上飞掠,间或停步交手,似乎是在夜行修炼。
嘉赐有趣的观望了半刻,在那些人中发现了鱼邈的身影。
鱼邈起先不敢出去比试,只瑟缩着不停后退,他身旁的师兄却毫不留情地将人哈哈笑着丢了出去,开始了鱼邈惨不忍睹地被虐之路。嘉赐看着他被那些高大的人轮番踢踹摔打,叫声凄苦不已,眼泪还糊了满脸,却也不见有人来阻。直到鱼邈瘫软在地怎么挣扎都起不来了,人群中才缓缓踱出一个男子,俯身将他拉了起来。鱼邈则满脸感激地靠在他身边。
嘉赐瞧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觉他镶嵌在腰间长剑上的碧绿宝石十分刺眼,似乎并不是水部的弟子。
嘉赐又看了一会儿,见鱼邈一瘸一拐地离了高台,这才也转身而去。
不知是他专挑月光映不到的地方走,还是嘉赐肚中的内丹作怪,总之他又走了半晌也未受到什么阻挠。反而是嘉赐自己看着看着觉得没了什么心思,开始在那些阆苑琼楼中寻找起不同于一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