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里,如实记录了严继邦的作案动机——
严继邦在学校里的成绩,一直很优异。在那些痛苦黑暗的时光里,他曾经无数次将考上重点高中,离开渔村,当作绝境之中拼命攥紧的救命稻草。可即便成绩如此耀眼的他,却连中考都无法参加。而那辆他偷的自行车如果被卖掉,正好足够支付他读完初中最后一年的学费。
他为了完成学业,才偷走自行车。
不成想,这次以失败告终的偷盗,却将严继邦导向了歧途。
最后一年了,明明只剩最后一年了……
他想解脱,却无法解脱。
眼睁睁看着触手可及的理想被撕碎,彻彻底底化作泡影,他怎能不怨?!怎能不怒?!
“他们哪里是没钱交我的学费?我爸妈的房子他们都卖了,卖的钱,全进了他们的口袋。他们不让我去上学,是因为我快要满16岁了,他们急着让我去打工挣钱。我在他们家里,还不如一只拴在家里看门的狗。”严继邦在口供里,愤怒地发出控诉。可是无济于事。
揭露这一切,只会换来亲戚的又一顿毒打。
严继邦别无选择。
于是那天深夜,当海底掀起的狂涛撞在礁石上,被拍碎成千万片雪白的浮沫时,严继邦顶着暴雨,悄悄溜出了亲戚家的门。在风浪肆虐的码头边,他找到了走私者的聚集地,也遇到了那一群将影响他终生的人。
那个时候,这群人还没有杀警夺枪,没有犯下耸人听闻的“四一九”惨案……而后来那个无恶不作的大型犯罪团伙,更是还未成型。
远在一切发生之前,他们只是几个帮忙运货走私的小喽啰,在这条黑色产业链里,微不足道。
却是严继邦唯一的生路。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要不然干不出后面那些事情来。”简尧副队否认了这些走私者的品性:“这些人一开始,同意严继邦加入走私的目的,可能是图他年纪小,出入境没那么容易被怀疑。”
他们收留严继邦,不是大发慈悲的一时善举,而是利益考量之下,作出的决定。
亲戚因为图财而压榨他。
走私团伙为了图财,而收留他。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句行为准则,在身边人一次次的反复强调中,深深烫在严继邦心里,成为他思想上毕生挥之不去的钢印。
宋冥垂眼沉吟,久久凝眸于着档案上,严继邦陈旧变色的照片。
冷锐的目光,仿佛要将此人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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