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放上她的枕头,她飘摇了一个多月的思念才稍稍沉淀下来。
一个位于荒芜之地的山村数月以来滴雨未落,就在所有人为日渐枯黄的庄稼焦灼之际,阴云在头顶汇聚,雨水飘落下来,不少人在云端看见了一个白雪般的女人。
一群旅者在探索遗迹后总是在半夜惊醒,尖啸的恶灵在噩梦里对他们紧追不舍。这样的惊吓和折磨持续了三天,却第四天晚上骤然结束,梦境之中仅有蝴蝶翩跹。
尽管这些际遇仅限于微不足道的一人,几人,十来号人,但它们已经在人们心目中留下了正面的印象,期盼和信赖的种子从此生根。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们出于侥幸心理往往无法正确评估所面临的风险,从而酿成悲剧。
普索洛悲哀地觉得,自己恐怕要成为悲剧的男主角了。他正值容易热血上头的青年时期,为了见识更多的风景,追寻更大的财富随着船队来到了南大陆,仗着“旅行家”这一身份和几件不俗的神奇物品,他自信能够闪避大部分危险,于是进入了资源丰富的原始森林。
然后他被蝎子蛰了。
在进入森林前,普索洛想的是:“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我开门就跑”。但由于前不久遇到了一只堪比小山的石像鬼,他对“危险”的认知仍停留在某些巨大,显眼,面目狰狞的事物上,以至于忽略了一只能被水碗扣住,但毒性却能放倒一头公牛的蝎子。
十秒后,普索洛把自己传送出森林,随即“扑通”一声倒在干燥的草地上,他颤巍巍地摸到一支解毒剂喝下去,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好转,毒素让他的皮肤变成可怖的紫色,四肢开始浮肿,眼睛开始昏花,耳朵开始鸣响,呼吸逐渐困难……他清晰地意识到一个事实,自己快死了,甚至还没来得及谈一场浪漫的恋爱,娶一个美丽的妻子。
或许是神听到了他的遗憾,普索洛感觉到有谁轻轻托起他的上半身,又将冰凉的液体倒入他的口中,几次费力的吞咽之后,滞涩的呼吸道开始变得通畅,本该蒸发的健康又重新沉淀在体内。
“调整呼吸,先生。”一个听起来朦朦胧胧,但充满信服力的声音说:“嘴巴呼气,鼻子吸气,对……就是这样。”
几次有规律的呼吸下来,普索洛感觉以前那个耳聪目明的自己又回来了,他正想努力看清救命恩人的模样,却被潮水般的睡意包裹,而在彻底坠入梦境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药量好像加得大了些,所以会带来一些后遗症——您大概会在暴汗中昏睡三个小时左右。”
“但别害怕,我会看着您。”
一只乌鸦停在暴汗如雨的普索洛身上,透特对它伸手,它就跳到了祂的手背上。
“就算人家睡过去了,也不该被你当成脚垫呀。”
乌鸦抖了抖翅膀,活像人类耸肩的动作,说:“我还以为你在北大陆忙着传教呢。”
“我来攒攒家底。”
“嚯,是哪批幸运儿将得到你的馈赠?四处流浪的盖比亚人?北地的格努诺人?我算算……这群人信仰你还不到三个月吧?”
透特从容地说:“准确来说,他们还没有信仰我,今天的收获大概很久以后才会派上用场。”
“那你这些天做的事是为了什么?”
“让人们知道世界上存在着一类奇妙的,善良的,可以化解某些困境的生物。”透特微微一笑,“这个认知会为‘隐者’之名的流传打下根基。”
“等等……别告诉我,你还没想好自己的尊名。”
“噢,谢谢你的提醒,之前取的那个确实不能再用了。”
乌鸦一时失语,好久才嘟囔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急啊。”
“磨刀不误砍柴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透特拿起自己的七弦琴,“而且今天是个弹琴唱歌的好天气,干嘛想那么多?”
阳光在琴弦在跳舞,风随着乐音哼唱。乌鸦跳进祂盘起的腿弯,惬意地窝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