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地区的人往往一出海就是一个月。最初是有个采珠女因思念未婚夫向我祈祷,我就遣了只青鸟带回她丈夫的信物,这件事传开之后,青鸟就变成了‘恋人的信使’。”
说到这里,透特的眼睛弯成两弧紫色的月亮,散发出怀恋的光芒。
“唉,怎么总在奇怪的地方相似。”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阿蒙还是听清了,虫豸组成的心脏莫名抽了一下,祂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关于那两张“画皮”——一张是隐匿贤者的自画像,另一张是祂传说中的“精灵情人”,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透特拜托祂把它们带到各个途径,各个位格的非凡者眼前晃一晃。
透特把文件挪开,把画皮铺在桌上,用掺了血的墨描摹假人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模糊的五官。祂绘画时的专注与方才做表时别无二致,但涉及到创造性的活动,祂的表情要松动一些,疲惫与麻木被斟酌推敲的光彩取代,蓬勃生机如春雨般浸润了“精灵情人”的眉眼,她的一颦一笑间又盈满令人心驰神往的妙曼,最后透特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抹上微微翘起的嘴唇。
“看在我帮你跑腿的份上,能否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比如她是谁?”
“我们那个时代的著名演员。”透特收起笔墨,等待皮囊自然晾干。
阿蒙颇有暗示性地挑了下眉,“就这?”
透特瞥了祂一眼,“如果你是在期待什么桃色新闻,大概要失望了……坐好,当心摔成脑震荡。”
阿蒙正以一个十分危险,请勿模仿的姿势坐在高背椅上,前两条椅子腿高高悬起,后两条椅子腿以一小块摩擦面为支点,令人心惊肉跳地前后摇摆。闻及此言,时天使不仅毫无悔改之意,还又翘起一条椅子腿,像杂技演员一样有惊无险地转了一圈,看得透特直摇头——如果牛顿泉下有知,大概会被这吊打一切力学规律的操作气得从棺材里爬起来。
“哎呀,既然不是什么桃色新闻,那稍微透露一点也无妨吧?求求你了——”阿蒙眨了眨眼睛,一股子好奇宝宝的味道,这算是祂的拿手好戏。就算知道是装出来的,透特也拿祂没辙。
但这一次,透特沉默了。
生气了?阿蒙轻轻把每条椅子腿挨到地面。
“我们那个时代的人,会经历一次非常重要的考试。这场考试的激烈程度不亚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所以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每个人都非常努力,也非常疲惫,我也不例外。”透特莞尔一笑,“为了让自己能坚持下去而不提前崩溃,不少学生会畅想自己考试后的享乐,大餐,旅游,漂亮的衣服,渴望已久的恋爱,诸如此类。而我的父亲为了激励我,就说如果我考到了……多少分来着?反正就是只要我达到了这个标准,他就给我买她的周年限定版影集。”
说到这里,透特朝那张单薄的皮囊扬了扬下巴,而阿蒙把翘着的腿放了下来。
“之后父亲如约实现了我的愿望,我抱着那本包装精美的册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不下一百遍,以至于在绘制画皮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复刻了她的样貌。”回味了一番过往后,透特才想起来正事,“它们表现得怎么样?”
“蒙骗天使就别想了,尤其是灵感极高的那几位。”
透特叹了口气:“我想也是。”
“但半神及以下的家伙普遍被骗得团团转。”阿蒙安慰似的补上了后半句,“话说你是怎么伪造灵体之线的?查拉图家的密偶大师都没看出端倪。”
“个人机密。”透特神秘一笑,瞧着上一秒还作好奇状的小乌鸦下一秒就变得不屑一顾,不禁感慨翻脸真快。
“说的就好像我做不到一样……总之,现在整个帝都都在讴歌你和精灵的爱情故事,尽管那位公主看上去对谣言挺不屑一顾的,但脸色也不好极了,她本来还想给你递请柬的。”
但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递。事实上,许多人都是在想邀请隐匿贤者参加社交活动的时候,才猛然发现祂并没有宅邸或庄园,至少明面上没有。
“啊?哦,那挺好。”
一团团微光闪烁的信息在空气中浮动,透特屏息凝神,将它们以一定的顺序放入两张画皮之中——比起皇室有没有折面子,皇帝和公主高不高兴,祂更在意这两张画皮在经过改造后能不能骗过天使的眼睛,这可是一个颇具挑战性的课题。
明明祂前两天还被气得跳脚,现在却漠然得仿佛事不关己。
“你这是想到怎么拒绝所罗门了?”阿蒙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性。
“懒得想了。”透特将最后一团信息置于画皮的心口,抬起眼来,“祂是律师,我说不过祂。”
“前两天看完戏剧,我们在包间里聊了会儿。我说没有感情基础在一起只会两看生怨,祂说感情可以在婚姻和家庭生活中慢慢培养;我说比起经营家庭,我更享受在独身生活中沉思自省,祂就说养育后代是神圣而光荣的义务,我会从中获得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我说处理子嗣和信徒之间关系也很耗费心力,祂就说子嗣流淌着我的血液,延续着我的生命,是我在俗世的万千化身,信徒们理应如爱我般爱他们……”透特的语速很平静也很快,“我差点就说:不好意思陛下,我对成为皇亲国戚不感兴趣,您另寻他人吧。”
“我承认祂说得有道理,但我也能感受到祂对我处世方式的不屑。”透特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还谈什么谈,直接把我押到婚礼现场算了。”
阿蒙沉默了一下,“虽然我觉得不至于,但如果祂真的……”
“那我就……”
“就?”
“我就……”透特沉思了一会,“你觉得入赘到梅迪奇家和跟大蛇举办神婚哪个好一点?”
“……”
“咦?不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