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极重,令她的心不再感到飘荡无依了。
春风轻袭,白雪融尽、新芽吐枝,四月的天已远离寒冬,后临夏日。
符华堂坐在马背上,与身旁的卫泱说道:“天女一去,真能助天朝抢下北境此役胜利?”
“结果若不是如此,我不会让天女起家这一遭。”粮草押行前,他做了假卦,平稳了圣上的君心,激励了文武百官的众心,却始终安定不了自己的心。
“这样一来,定贤王班师回朝的日子又近了。”天女不可能会久留阵前,承煾必定会无所不用其极,以赢得胜利。
“八爷那边有什么动静?”
“目前暂无迹象。”符华堂看着脚下成列的押粮队伍,行踪相当隐密,怕的也是有人半路打劫之情事。“复应和璟丹到北境也已经半年多了,这场仗要打多久才能回天朝?卫泱,你心里有底吗?”
再拖下去,过了夏季很快又要到严冬,这仗就更难打了。
说实话,再难困的险境他们都遇过,并且也齐心协力的捱了过去,可是这次不同,仅有文、武双判两人独撑,其他人在宫中无法给予有利的支持,符华堂怕一拖再拖,会拖累了朝廷对六神的信心。
“最迟,夏末就要收兵。”
“若到时拿不下,该怎么办?”符华堂当然是相信花复应他们的,可是凡事都有个万一,战事不是儿戏,任凭六神再如何神通广大,卫泱算尽天机,也无法控制那看不见的变数。
“别小瞧了复应他们,我只担心天女上阵,是宫里人逼六神踏入的陷阱。”
“若你真的担心,必要时就派胜罡到北境去吧。”胜罡领有武职,只要请同一气的文官举荐上奏,要派上前阵并不难。
“圣上这粮草给得不甘不愿,兵又派得拖拖拉拉,不就是要看六神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吗?”朝廷不但要面子,还要里子,把光荣揽上身,把烂泥往六神身上搅。“承煾要粮要兵,只能上这一回信,北境国土若不收复,下次就再也要不到了。”
素景押去的那些粮,最多让那些兵到初秋,这表示什么?
代表朝廷压了时限给他们,绝不会任承煾予取予求。
“四父子可是皇子,普天下哪有老子饿死小子的事儿?”
卫泱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象是已走到天涯海角,眯起眼还想细瞧。“承煾可能无皇室血缘。”
这个惊人的变数,很可能会令六神前功尽弃。
“那我们不都是白做工了?”符华堂不敢相信。
“还不能妄加断定。”卫泱的目光益发深暗,不知在琢磨什么。“只要沉下心对应,就一不定期能踏上我们该走的正道。”
“如果承煾坐不上帝位的话,那么天女和六神”
“凡对帝位觊觎者,六神一律斩草除根!”卫泱一掌按在符华堂的肩上。“所以,别再想那些不会发生的事。”
春风,应当是轻柔暖和的,可符华堂却觉得这风吹在身上,象针似地扎往他肉上。
“日后,我还要藉你之力。”卫泱轻笑,笑容高深莫测。
战火中,是没有仁慈的。就好经深宫中的恶斗,永远不会有消弥的一日。
它仅会一次次以不同的面貌,重新来到人们的心间,然后变成一头噬血善妒的狂魔,令人相互残杀,力拼高下。
素景自马背上摔下,虚弱地倒在富璟丹的怀里,尖锐的箭矢穿透她的肉身,肩头象是有团火在烧。
她的眼前,就是一片腥红的天!
熄火绵延、哀鸣冲天,久聚不散的死气,千百年来都徘徊在此地。
“天天女”马背上的花复应,呆滞地看着一名奋不顾身的女人,为自己挡下了一箭。
三人浑身浴血,皆分不清空间是何时沾染上的。
伤重的素景还来不及喊出声,便眼见富璟丹后头有一道银光落下,艳红的血在半空画成一道弧线。
耳际传来花复应扯心裂肺的嘶吼声,随即对方人头落下,粘腻的星臭血味飘浮在鼻间。
“璟丹”花复应翻下马背,见他背伤可见骨肉,无法置信眼前空间发生何事。
“带天女走,快!快带她撤兵。”抱着素景,富璟丹不敢让她触及沙地。
“我们一起走!”花复应不愿在此刻将他抛下。
“快带天女走,要保下她的命!”他将素景抱上马背,要花复应赶紧离开。
“那你呢?”
“由我来断后。”富璟丹的话声有些喘,热血濡湿了铠甲,脚下立足的沙地,成了褐色的血地。
“我们同进退!”花复应一手拉住他。“不是说好战事停歇后,要一起离开六神的吗?”若她在此刻抛下他,他怎能全身而退?
“现在已经做不到了,你快带天女撤兵,不要留恋。”富璟丹握住她的手。“只要保住天女,六神还是有胜利的机会。”
“我不走!”花复应失控地大吼。“朝廷真的把我们的命放进心底吗?”要是连她都绝情绝义,那谁来保他的性命?“直到现在都还没派援兵来,存心就是要我们死在这里。眼下已是孤立无援,你却要我抛下你?”
“我们别无选择!”富璟丹激动得眼眶泛红,哪里不知彼此的处境?“天女不能死,她一死就前功尽弃了。”
“你的命,由我来守护。他们不保你,我护你!”
“复应,我的命不值钱。”富璟丹催促着她,要是再拖延下去,三人皆会葬身于此。
“你不值,那谁的才值钱?”
“除了天女,我们还能怎么做?”富璟丹痛心疾首。“已经回不了头了!”天女为她挡下这一箭,代表他们脱离不了六神了。
听见他如此说着,花复应两眼一红。“就因为我们背负的天命吗?”
“你比谁都清楚。”富璟丹看着伤重趴在马背上的素景,两眼黯然。
“就是因为她!”花复应一把拖下素景,拾起断刀就要往她身上挥去。“因为她,所以我们得走上这样的路!如果没有她、没有她的话,我们就无须这样活!”
“素景眼看花复应崩溃,触碰在泥地的肌肤烧烫开来,令她忍不住啜泣挣扎。“不要”
富璟丹在花复应落刀前一把拦住她。“你疯了吗?我们一路走来,不就是为了守护天女!”
“她让我得不到你,让我们活在人间炼狱中!”花复应泪流满面,到现在他还想要护着这软弱的女人,放弃他俩的爱情。“你承诺过我的事呢?”
他的沉默,令花复应心痛难忍。
“做不到了,是不是?”她仰天大笑,笑得扯心裂肺,双目烧红。“我绝不饶她!”
花复应挥起断刀,震臂欲向素景砍去。这几年来她多想逃,却因为所谓“天命”困得他俩无路可走,她不会轻饶她,绝不!
富璟丹拿起刀,两人剑拔弩张,情势紧张。
素景却仅能瘫倒在地上,见本是相爱的两人因此反目成仇,彼此折磨。
素景的泪滚落在地,满身的伤痕令她无法武器劝阻,仅能任他们互相伤害。
此时,一道绛紫色的身影翩然而落,击出一掌将花复应打倒在地,抱起伤重的素景。
“卫泱”看着不该出现于此的男人,素景不觉心头一暖。
“忍着点。”卫泱折断她身上的箭矢,却不敢轻易拔出箭头,就怕失血过多。
他的目光望着远方,符华堂这一箭射得极准,他就是要素景替花复应挡下这一箭,让她至此再也无法生出逃离六神的念头。
卫泱这一棋,下得极其凶险。
“你以为自己真的能逃到天涯海角吗?”卫泱恶狠狠地对趴倒在地的花复应说道:“你让天女替你偿这一命,丢尽六神的脸面!”
“为了一个女人,你让我们走上不愿走的路!”花复应挣扎着起身,铠甲成了艳红的血色,她的心痛到无法言喻。“要要没有天女,没有她!”仅管她满身伤痕,可花复应仍旧不死心,手握断刀朝卫泱挥去。
她宁可今日身先士卒,与天女玉石俱焚。
“复应!”富璟丹咆叫着,眼睁睁看着她与卫泱大动干戈,甚至抱着豁出去的决心,死意甚坚。
“为什么要有你!”花复应奋不顾身的提起刀,那边缘还泛着冷冽的白光,直往卫泱身上砍去。
富璟丹见状,隔开花复应的刀,如此一来反倒有了空隙,让卫泱有机可乘抽来身旁的大刀,往她的心口上刺去。
素景见尖锐的陌刀没入花复应的身体里,可她仍旧不顾一切的直挥着手里的兵刃,仅存的那一口气就是要杀了自己,不禁悲从中来。
“为什么我们都要因为你而活——”花复应哭哑着嗓音,嘴边呕出热血,却两脚站定,坚决不肯倒下,死命地握着断刀。
若不是富璟丹自身后抱住她,恐怕刀身将会更加深入她的体内。
“为什么、为什么?你让我们都得不到自由!”花复应流下两行凄楚的泪,烟火漫漫的北境留有她悲痛至极的哭哑声,响彻云霄。
素景从来都不曾听闻过,女人的嘶吼声可以如此撼动人心。
极狂、极疯,锐直地触动心底最深的一处。
“富璟丹!是你恩断义绝的背弃我、是你背弃了我啊”花复应哭喊着,仍迈着步子往前走,不顾刀刃没入得更深。“好,我们入六神!永远不背弃六神,我生要杀尽天朝人,死要天朝陪我下葬!是这个天下逼死我,逼我走上绝路的啊啊啊——”
素景伸出手搭在卫泱的手上,不忍见花复应的疯狂,多么希望这刀不是刺在她的身上。“复应”
花复应悲痛地问:“为什么,我们只能为你而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