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和尚,那我做老魔头,咱们谁也别嫌弃谁。再说了,你现在也不难看呐,倒是有些历经风雨看尽沧桑的味道。
算我刚刚说错了,你是成熟了,不是老了。你莫挑我话中错处啊。”
如溪水流沙,泠泠淙淙中少了一份清脆悠扬,可在低回情意里愈发缠绵无尽。
净离紧扣着一直捻在指尖不曾移动的佛珠,猛然睁开了眼睛。醉闲怔怔盯着那一双墨色的眼,似远山如黛,似湖水澄清。他看着他,清晰的倒影着他的影子之外,还有漫天的大雪白茫的世界朱红的殿门,空旷的台阶。
醉闲来时踩出的脚印早在鹅毛大雪里掩埋干净,不见痕迹。
醉闲突然怕了。他看着那一双远离红尘,带着无边悲悯,平等的看待万物生灵的眼睛,他怕了。他慌乱而无措,他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他们不过十多年没有见。对于魔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沧海一粟罢了。
可醉闲忘了,对于凡人来说十多年是很长久很长久的时间了。长到可以让一个人完全的遗忘另一个人,久到爱恨变淡看透恩怨。
不会。醉闲坚定的相信着,净离不会。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可能朝令夕改,但净离绝对不会。六界的所有仙、佛、妖、人、鬼、魔都可能会欺骗醉闲,但净离绝对不会。
醉闲知道他们会分别,他甚至做好了此生不见鬼界相迎的准备,但他从来不曾有一瞬间怀疑净离会忘掉他,会放下他,甚至有丝毫未想过净离有着所谓看破的一天。因为,他一直坚信这就算有一天净离立地成佛,也绝不会将他当做虚无。
风卷着大雪,纷纷扬扬散进屋檐之下。这时净离伸出手,接住一片雪白,低声开口,“施主曾望沙中脚印随风逝,雪中痕迹片刻埋。”
他微微垂下手指掌中融化的雪水顺着下垂的指尖滑落在地。醉闲似乎听见雪水落入水中消失的声音。
“世间缘分如掌中雪,爱恨如雪中水。接不过转眼逝去,晨露雷电,镜中花月。施主,如何便看不破呢?”
净离双手合十,一身胜雪僧袍在风中翻飞,似是已经看透人间,下一刻便御风而去。
讲道。这个和尚在同他讲道。说他悟不透,说他看不破。那他呢!
醉闲有些压抑不住眸中红光,他脸色惨白摇着头,呢喃般在呼啸的寒风中瞬间便被卷走了,“和尚,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小和尚,外头可冷。”他上前一步,伸手眼看着便要拉住那和尚,却又眼睁睁看着净离后退一步,避开了。
醉闲瞪大了眼,胸肺之间气血翻腾。他听见那个若冰雪的和尚,带着寒风大雪的冷意的声音,“施主,贫僧只是在我佛与你之间选择了前者。缘生缘灭不过一念,施主何必在意。”
醉闲轻颤的抬起眼,那时候的他当真是没出息极了。
他想看一看,那个抱着他说他哭他便听的小和尚,那个背着他在雨里耐心的一声声答应着他的小和尚,那个背着他一步步从山中顶着星月走回寺院的小和尚,那个说便是在奈何桥头他不来寻他他便等他一直等他的小和尚。
“小和尚,我听不懂!你知道的,你一说那些佛啊法啊的,我总是听不明白的。净离,我们说好了的,你要等我,等我来找你。你看我来找你了呀,你是不是生气我来的晚了。我错......”
“施主。”净离冷喝,“何必纠缠。贫僧所识魔族君帅狂放不羁,不将万物放进眼里。而贫僧心中唯有我佛,施主,请回吧。日后亦不必再见。”
是什么东西模糊了眼睛,让他看不清面前那个和尚了。怎么会呢?他怎么可能认错了净离。这全天下他可以谁都不认得,但是他一定......一定会在人海里第一眼找到净离的。
他看着那一片雪白衣角消失在视线里。他抬起头,胜过霜雪的背影带着无边的陌生与冷意。
“小和尚。”
净离对着高大的佛像迈前一步。略薄的嘴唇紧抿。
“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