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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俯下身,吻住他的嘴唇,眼里的泪晶莹剔透,映着烛火摇曳。
他在那一瞬感觉到巨大的悲伤,轻轻咬牙,握住她的肩膀:“卿卿,信哥哥一次。”
哥哥。
她似有恍惚。
她小他十余岁,昔日床榻之间,他确实常常自称哥哥,逗弄得她手足无措。
可他不是她的兄长。
她也没有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父兄。
烛火熄了,他要去按电灯,却让她压了下来。她撑着他的胸腹再次开始起伏,只是所有的哭声都咽进了喉中,和眼泪一起,被眼里的火烧灼干净。
他们在床上像野兽一样纠缠,直到黎明才彼此分开,他撑着身体要去给她烧水,却被她拉了回来。
她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哥哥。”
哥哥。
他微微一颤,眼底当即就带了水光。
“你过来,听我说。”她有气无力。
他凑近了:“卿卿。”
“我先出去,”她说,“如果我没有死,你就从门口,快些离开。”
他愣住。
“如果我死了,你就从窗户出去,”她闭上眼,“不要回头。”
血从心口凉到背脊,他喉中发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片刻后,她起身,从柜子里拿出衣物,穿戴得整整齐齐。口红,香水,烫得焦黄的头发细细整理好,再来为他穿衣。
“不要回头。”她重复了一句。
说完,她低眉,穿好高跟鞋,打开门,迎上熹微的天光。
好冷的天气。
砰。
天地都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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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义喊了卡,过了好久才说这条过了。
他对剧本打磨是很严苛的,不太喜欢演员自己改台词,但这效果实在是很完美,再来一条他不能保证朱鸿还有这种状态。
崔乔连忙冲过去把宁昭同抱起来,这大早上的是真的冷,他鼻涕都快冻出来了。
宁昭同估计确实被冻着了,让他抱着都不吭声,还往他怀里钻了两下。崔乔心里一动,意识到什么,拈起她的下巴,看她咬着嘴唇在忍哭。
“……要哭就哭吧,”崔乔失笑,“我又不会笑话你。”
她埋下脸,用力地摇了两下头。
她好像逃不掉了。
吃完杀青宴,宁昭同当晚就飞回了广州。
沉平莛跟她一照面她就开始哭,哭得他心里都不踏实了,把她抱住:“受什么委屈了,跟我说一说?”
“没、没受委屈,”她呜咽两声,“拍了个、悲剧,好、难受……”
沉平莛懂了,失笑:“以前也没看你那么过不去……好了,瓅瓅给你做了大餐,再哭就吃不下了。”
最后大餐吃下了,而老婆也让闺女拐走了。
沉平莛往旁边门看了一眼,到底没进去打扰。
宁瓅听完亲妈的心路历程,叹了口气:“妈妈,我以为你开玩笑呢,结果你是真在男人这事儿上拎不清啊。”
“别骂了,”宁昭同又想哭了,“这个世界对我太不友好了,诱惑太多。”
“……以前不一样吗?只是你选择接纳诱惑,接纳了一次又一次。”
“那是破窗效应。”
宁瓅闷笑一声:“这事没那么复杂,你就是刚好碰上排卵期,馋崔叔叔而已。”
“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不难听,妈妈,这话是你告诉我的,‘要对爱情这种被书写了一万次的东西去魅’,”宁瓅还挺认真,“激素涌动而已,对象没那么重要,你要真觉得过不去,现在去隔壁睡婷婷保证也是一样的。”
“……”
宁昭同坐起来。
“那么着急啊。”宁瓅挠了一下脸。
宁昭同举起巴掌,宁瓅躲了一下,笑得不行:“别拘束自己发挥,实在不行我可以戴耳塞的。”
宁昭同反省了一下自己这闺女是不是养得不太对劲,然后摇了摇头。
挺好的,正好她缺个闺蜜。
“走了,”宁昭同起身,“晚上不要踢被子。”
宁瓅又笑了几声,把自己裹好:“别想岔了,睡了崔叔叔你能不睡郁郁?睡了你还能过得去吗?”
宁昭同探头骂了一声,轻手轻脚地把门拉上了。
沉平莛睡觉一向很浅,这几年稍微好一点了,但今晚本来就睡得不安稳,门一开他就醒了。
片刻后,他收紧的肌肉就松弛了下来,低声道:“不挨着瓅瓅吗?”
“想挨着你,想你了,”宁昭同掀开他的被子,直接压上来,捧住他的脸,“老公,你想不想我?”
“……从来没听你这么叫过我。”
“这都是往外的称呼,我嫌不好听,你想听我怎么叫你,小莛?”她黏黏糊糊地亲他,“不许转移话题,快说,你想不想我?”
他轻笑一声,翻身把她压住:“说就够了吗?”
说当然是不够的,但也不能不说。
“每天都很想你,”云雨歇了,他眉眼里餍足的倦怠,摸着她柔软的脸颊,“我看了你的书稿,在上面给你写了很多情书。”
“嗯?”她撑着他的胸膛起来,又立马缩回去了,难掩惊喜,“真的呀?”
“真的,”他笑,所有棱角都是软的,“一回家就开始想你,梦里也全是你。”
“工作的时候不想我?”
“不敢想,”他垂下眼睛,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鼻尖,“一想你,就没办法工作了。”
她脸上有些发烫,埋下脸,在他颈间找了个地方蹭了蹭,依恋的姿态。
他用手梳理她的长发,开口,胸腔震动:“一回来就开始哭,真没有受委屈吗?”
“没有,”她不动,声音传出来闷闷的,“有件事没跟你说,你能不能原谅我?”
“还没说就让我原谅你,是不是太狡猾了。”
“我正准备说呢,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好,”他缓了神色,“我原谅你了,说吧。”
她又笑一声,再蹭了蹭:“我的新电影男主角是崔乔。”
他怔了一下,而后抿了一下嘴唇。
“以前……我是说,上一条时间线,我和他牵涉很深。”
“我知道,”他道,“瓅瓅跟我说过,他是你的家人之一。”
瓅瓅说过?
她有点惊讶,但没有多问:“……是,所以他对于我,是有一点不同。”
他抚过她毛流清晰的眉毛:“想说什么?”
她看了他一会儿,蓦地一笑:“想说,抵御诱惑太难了,你得夸奖夸奖我。”
心脏一下子就回了原位,他也克制不住地笑起来:“抵御住了吗?”
“当然,你得信我,否则我要哭的,”她亲他一下,“但我也想岔了一些事。整个七月我都在武汉跟他讨论剧本,我怕你误会,一直瞒着。现在想着,瞒着你做什么,我妾心似铁此身分明,弄得像做贼心虚一样……”
他拈起她的下巴,没给面子:“现在想着,等电影出来就瞒不住了,还不如先认错。”
她扑哧一声,低头去咬他的手:“对,给你认错,我错了。”
他收回手:“他就是你梦里的哥哥吗?”
“……还过不去啊。”
“过得去,”他神情还算柔和,“你解释一下就过得去了。”
解释。
她轻轻咬了一下牙,觉得有点羞赧:“还真不一定是他。”
“不一定?”
“恶趣味,喜欢在床上逼着我叫哥哥,不止他一个人。”
他喉间一哽:“……有几个人?”
她破罐破摔:“你真要听?”
“……不听了,”他选择听从闺女建议,按捺住好奇心,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开玩笑,管我叫叔叔。”
她诧异:“你口味怎么比他们还重。”
他没忍住笑出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还好意思倒打一耙。那你怎么不叫我哥哥,嫌弃我比你大太多了?”
“没有,”她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这一开口……全是那些画面,不合适吧。”
他重新翻身压住她,握着她光裸的腰肢磨蹭两下,嗓音微哑:“那该多叫几声,把以前的回忆都覆盖了。”
婚姻这事儿其实蛮没有意思的。
第二天宁昭同坐在沙发上,琢磨着这一点。
柴米油盐酱醋茶,人情往来,父母孩子。
两个人从此捆成一个人过,棱角自然是要消减几分的,而一个排外的一体结构,也怪不得说起婚姻老是出轨出轨出轨的故事,没什么新意可言。
她低头,看着书稿边上那些漂亮的笔迹,全数写着思念的语句。
他的字是写得很好的。
好得她想把这卷打印稿藏个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