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的马市往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孰料……在听到喜宁满不在乎道:“马价?高些也无妨。”
瓦剌使臣按住满腔狂喜,继续试探眼前这位贪心权宦的底线在哪儿:“那铁器铜器……”
“此事麻烦啊。”
瓦剌使臣见他如此,却喜的嘴咧开都合不上。能作为使臣来到大明,他当然是了解大明风土人情和朝堂黑话的。
说是‘麻烦,难办’,这不是拒绝不行的意思,这是‘开高价’的意思啊。
“我这就遣手下回报太师!”瓦剌使臣当场写下亲笔信,封了也先赐下的秘章,然后托喜宁帮他把人送出城,急报也先这个好消息,当然,还有给喜宁准备的厚厚谢礼。
喜宁见瓦剌使臣态度这么好,矜持点头:想着之前王振可是敢往瓦剌卖弓箭的,那自己就卖点寻常铁铜怎么了?他起步本就比王振晚了这么久,当然要在捞钱的效率上加把劲啊。
而看到喜宁这样,有那么一瞬间,瓦剌使臣脑海里甚至转过一个念头:太师何必兴师动众打仗呢,拿军需多买通些大明皇帝身边的宦官不就得了吗?
看,从内部找到洞打进去,这不省事多了?
*
给也先太师的喜报送了出去,然而喜宁公公却再也没来过。
头两日,瓦剌使臣还在美滋滋等大明皇帝召见。
然而接下来,就觉得氛围不太对了。负责招待他的鸿胪寺官员也好,随身伺候他的小吏也好,都好似那锯了嘴的葫芦,问就只有一句:陛下到时自会召见,使节莫急。
直到几日后,哪怕在鸿胪寺的馆舍住着,瓦剌使臣也能听到了紫禁城中大典声乐传出,不由好奇问门口守着的小吏:“还未到冬至吧,这是什么庆典?”
小吏望着京城又下起的一场大雪,答非所问道:“使节快要能出门了。”
**
新帝正式的登基大典需礼部和太常寺一并筹备,定在了来年三月。
如今不过先走个简易流程,敬告天地祖宗后,好让新帝能够先合法上岗。
不再是无逸殿。
而是奉天门常朝。
喜宁臊眉耷眼跟在金英身后,作为司礼监代掌印之一,他不得不跟随上朝。
外头鹅毛大雪,天寒地冻,喜宁却感受不到:之前他得到这个位置,心里多么滚烫,现在站在这里,脚下就有多么滚烫,简直像是站在火上。
就在几日前,喜宁刚得到这个梦寐以求之位时,想的是如何保住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干一辈子。
但他没想到……他倒是还在,但皇帝撂摊子不干了哇!
谁能想到啊!
其实,喜宁是很羡慕那几个道官的,跟着太上皇去修仙,起码性命无忧。
否则,就以他之前曾在皇帝跟前内涵过郕王的案底,他能有什么好下场……不,不是郕王了,是景泰帝。
礼部已经议定了年号,从来年起便为景泰元年。
他一点儿也不想留在新帝身边,可太上皇没带他走:“你又没有仙缘,司礼监太监,呆在司礼监就是了。”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但喜宁还是如同站在油锅里。
因朝上的字字句句——
兵部于尚书陈事,景泰帝下诏。
“瓦剌兵马依旧陈列边关,此非求和意,倒是挟持威吓意!”
“此时退还四卫之地,贡马谢罪,未为晚也。”
“若瓦剌依旧边关窥伺久住,往来寇掠中国人民,明决不惜战,也先后悔恐无及矣!”[1]
更让喜宁瑟瑟发抖的,还是接下来的对话。
鸿胪寺请旨,当由大明使臣去传此陛下旨意信书,至于瓦剌使臣……
“臣掌鸿胪寺,察觉瓦剌使臣在馆中颇不安分,常遣人窥探我朝军情,甚至还与宫中宦官勾结往来!”
这一刻喜宁的心都不跳了。
给喜宁心脏做了电击疗法,使之从一时不跳转为剧烈狂跳的,是一直不怎么正眼看他的东厂督主金英。
此刻金英忽然偏头,对他嘿嘿冷笑两声。
然后才出列道:“回皇上,今早奉旨将瓦剌使臣请到东厂,客客气气问了几句话。”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当然,也是大明也要派自家使者过去的缘故,为了自家人的安危,也不好这边动手把人家的使臣宰了。
虽是外使,不能伤了性命,但东厂自然有撬开他牙关的礼貌法子。
当金英开始念与瓦剌使臣‘勾结往来’名单的时候,喜宁整个人已经站立不住,萎顿在地。旁边比较有经验的锦衣卫看了一眼,熟练类比:这面色青白的,跟刚从土里挖出来似的。
而在听到金英请旨将他先押至东厂受审,并立刻籍家查抄罪证时,喜宁终于回光返照了一下下。
他想要扑过去求新帝开恩,然而却已经被人牢牢钳住。
于是喜宁只来得及喊了一句他最后的依仗:“上皇令我掌印……”就被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