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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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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爱情吗?这就是夫妻之情么?见道静低下头许久不出声,江华走到她身边,扳起她的头,叹口气,说:

    "小林,我不是不想住在你这里,怎么能不想呢?也不是急于报到,主要是有一批干部跟随我一起过来,他们个个都是光棍汉,假如我和你住在一起,我们俩成双成对的,那他们该怎么想呢?这影响不好!我这个地委书记要当表率嘛。"

    "这是什么逻辑?"道静的眼泪在眶内打转。这是条什么原则?有人打光棍,那么夫妻就得陪着分居,陪着当光棍,否则就影响不好她真想不到江华--她十分尊敬的领导者,脑袋瓜里会装着这些奇怪的念头。但她咽下失望的怅惘,抿着嘴唇对江华望了一下,摆摆手说:

    "那你就走吧。"

    "哎呀!老江,你这个当年的李孟瑜,也来到平原根据地啦!"门外响起了熟悉的朗朗声,原来是卢嘉川来了。他以声音代替敲门,一掀门帘走进房来。他不理会道静,径直跑到江华身边,一把抱住他魁伟的身躯,喜形于色地说:

    "老江,咱们整整六年不见啦!别来无恙乎?我总忘不了一九三一年,咱们北大南下示威的时候,那些激动人心的壮烈场面哎呀,真好笑,

    人们都传说我牺牲在南京的雨花台上。可是,命不该死有救星,我还是活下来了。"

    卢嘉川不看江华的脸色,只顾兴奋地说着。

    江华笑着,站起身紧握卢嘉川的双手:"你这小子调皮劲儿不减当年。说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道静一直望着这两个好朋友的举止言谈。她见江华对卢嘉川态度友好、亲热,才放下心来,便注意地听起卢嘉川叙述他如何活下来的经过。

    过去每当有人问到这件事,卢嘉川总是把这件惊心动魄的事迹说得很平淡,现在面对两位好友,他依然简略地说了说。

    一九三三年,他在北平宪兵三团受酷刑双腿被轧断,已经完全不能走动了。奇怪的是,一个狱卒偷偷地给了他一包药粉,好像是中医的什么秘方--接骨丹,叫他和着黄酒敷在伤处--即最痛的地方。他把自己的破衬衣扯碎包扎在敷上药粉的部位。不过几天工夫,奇迹出现了,伤处剧烈的疼痛止住;接着,丝毫不能转动的腿部可以转动;再过十多天,他敷完了那个狱卒(很可能就是我们的同志)给他的药粉后,渐渐可以站立起来了。最后,断了的骨头和筋肉完全长好了。可是,他仍然装做伤重不能动弹的样子。这之后,他被押解到南京第一军人监狱。在那里,他没有再受刑。但他知道,解到这监狱的人多半是要被处死的。经常有这种情况:一个人被提出去受审,就再也没有回来。一九三三年后,全国白色恐怖登峰造极,南京的雨花台,从大革命失败开始,几年时间,就在这块不大的小山丘上,埋葬了二十万革命者的尸骨。因此,卢嘉川也做了去雨花台的准备。他到南京监狱里不久,又和一个狱卒偷偷交上朋友。通过他向外面传递信息,也从外面传来消息,证实他确实快要被处死。于是,他给组织写了信,也给朋友们写了信;然后,每天读点外语,也读读三民主义来消磨时间。一天,那个狱卒忽然偷偷拿给他一套常人穿的衣服、鞋子,并给他一张条子。条子上说,半夜他将被拉到雨花台去。半路上他坐的汽车会停下,会有另一个犯人跟他对换。于是,他按照条子所说的,下车后换上衣服来到一个同志家里以后,他辗转到了瑞金,接着参加了长征。

    卢嘉川笑着说:

    "像传奇故事吧?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国民党内部,有我们那么多的好同志--你们知道钱壮飞吧,他是蒋介石的机要人物。大叛徒顾顺章叛变后,钱壮飞知道这个叛徒要去破坏中央机关,逮捕恩来同志夫妇,他冒死送信,恩来同志和其他一些领导同志这才得免遇难;可是,钱壮飞同志终于牺牲了,多么伟大的人物!可是我这个小人物为什么也有这么重要的人物来相救?我至今不解。很可能是我在李大钊同志那里遇见过的同志,他了解我。他冒了这么大风险救了我,却连名字都不告诉我"说到这里,卢嘉川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怅惘。他望望江华,看看林道静,转瞬间又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我今天是路过这里,听说老朋友来了,就急忙来看看。你们俩刚见面,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我走了。现在咱们都在一个地区,见面的机会多了。好!再见!"卢嘉川说着,就要向外走。江华一把拉着他:

    "等一等,我也走。我带着一批干部要去找区党委。咱们一起走吧。"

    卢嘉川睁大眼睛好像不认识似的望着江华,半晌才说:

    "老江,你这是怎么回事?跟小林两年多不见了,刚见面,怎不休息两天再去报到?怕有情况走不了么?不要紧,我的部队就驻在附近--你知道么,我当了一名分区司令员,兵权在握,我还有力量保卫你这位地委书记。老江,不要走,你实在应当和小林相聚几天。"

    道静感激地望着卢嘉川那张英俊和善的脸,想说什么,嘴角抖动一下,没有说出来。

    江华似乎无动于衷,摆摆手看着卢嘉川说,

    "你这个调皮鬼,算啦,我没有你这么儿女情长"说到这里,忽然脸红了,不知怎的,卢嘉川的脸也红了。林道静望着他们,直到送他们出了大门口,一个人回来坐在炕沿上,仍惘然若失。失掉什么了呢?她不知道。她心里空落落的,脑子昏迷迷的。新的环境,新的条件,人的思想也会跟着新的情况而变化么?她忽然忆起一九三五年那个"一二一六"运动之后,江华来找她,夜深了,她劝他走,他深情地对她说:"为什么赶我走?我不走了。"她慌乱了,就要和这个她尊敬的人永远结合么?她茫然地站在屋外的雪地里不知所措几年过去了,怎么今天见到江华后,这些往事又爬上心头?刚才,那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她的眼前,一个人似乎变了,"政治原则"压倒了一切,压倒了个人的情感;而另一个,则通情达理,了解她,体贴她

    想着,想着,女人无可奈何的眼泪滴滴洒在膝头。她恨自己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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