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曾经警告过这个人,加上钟为多变的态度,不断躲闪的行为,我确定会是件大事儿。没错,我在追问时确实看出他很痛苦,这种逼着钟为自揭伤疤的做法很粗鲁。我可以不问具体是什么,毕竟年代久远,爸爸又已经离开人世。但是,我一定要知道将我蒙在鼓里的原因,仅仅'为我好'三个字可打发不了我。
有那么一会儿,我想到立刻回家找妈妈,虽然她也不想提及往事,但如果我盘根问底,多多少少能知道一些信息。她会大发雷霆,但肯定比在钟为这儿知道得多。
我自言自语轻哼一声,我也许是个该死的傻瓜,但我不会被操纵或欺骗。人际关系不是这样运作的,我不需要活到钟为那个岁数就知道这一点。
我从灌木丛的缝隙观望,钟为的背影越来越远,他正朝地铁站的方向跑去。他找不着我,肯定让钟为非常恼火。然而,当我意识到自己负气跑出来,钟为紧追在后到处找我,我还是感动得想哭。尽管我不停激怒钟为,他依然非常关心我,没有对我撒手不管。上一次我被妈妈又打又骂离家出走,她的反应不仅是冷漠,而且还要走我的家门钥匙。经历两次鲜明的对比,我真想大哭一场。我不应该有这种感觉,但我确实想哭。
我他妈怎么了?不过认识这个男人三个来月而已。
我转身走进一片小树林,从设计上看该是一处小花园和孩子们的玩耍场所。不过天气寒冷,到处都积着厚厚的白雪,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
我不知道游荡了多久,天色越来越亮,但温度降得很厉害。倒霉的是,我错过早餐,这会儿饿得饥肠辘辘、双脚摇晃。我回到楼里躲避室外的寒冷,又没有地方可去,只能跑到地下停车场。负气逃跑不是个好主意,没穿大衣、又没拿钱包和手机,更是愚蠢,现在该怎么收场呢?都怪钟为,害我落得现在这个悲惨境地。
我越想越委屈,眼泪稀里哗啦流下来。
“袁媛?”一声清脆的叫喊吓了我一跳。
我循着声音抬起脸,揉了揉泪水朦胧的眼睛。这才看到彭璐站在我不远的地方,旁边还有她的男友。也许我的样子太过狼狈,车库里的光线昏暗,她眯着眼睛,不是太肯定看到的是我。
我抽着鼻子,软软地叫了声:“彭老师!”
彭璐吓得花容失色,赶紧走上前紧紧抱住我,焦急地问道:“我的天啊,真的是你。袁媛,你怎么这幅模样?你没事儿吧?出了什么事儿?快跟老师说。”
我埋在她怀里抽抽嗒嗒使劲儿哭,彭璐瞧着我情绪太过激动,一时半会儿什么也问不出来,柔声说道:“没关系,不管出了什么事儿都有解决办法。跟我先回老师家,好不?外面这么冷,你怎么就穿这点儿衣服,咱们别冻着凉了。”
彭璐揽住我的肩头,对她男友说:“明扬,刚才路过蛋糕房时忘了买牛角面包,你帮忙去买一打啊。”
她男友没有多说,只问了句,“你确定?我留下来说不定能帮忙?”
“不用,需要帮忙时,我会叫你,等我电话啊!”彭璐道。
接着是片刻的沉默,彭璐一定在和她男友无声交流。我知道她故意支开男友,创造机会和我单独在一起。我不禁心存感激,呜呜说道:“彭老师……谢谢你!”
彭璐带我回了她家,平面布局和钟为的房子一样。不过,这里一看就是亲密情侣的住处。家里颜色明亮,墙上有漂亮的挂画,还有很多盆栽吊篮,既温馨又温暖。钟为的家比起来,简直就像八十岁的老爷爷在念佛清修。
彭璐先从洗手间拧出一个热毛巾,让我好好擦把脸,又端给我一杯热茶,看着我喝了好几口,等我平静下来,这才问道:“发生了什么?能跟老师说么?”
我张嘴想说话,可又发现很难和彭璐说清楚。就算钟为有事瞒着我,我的行为却显得任性且不懂事,负气出走更是太孩子气。彭璐知道我会到钟为家,但远比她以为的更加频繁。她也知道钟为和我非常熟悉,熟悉到我可以在他家过周末,但彭璐绝对想不到我们的亲密程度。而我,也希望保持这个秘密。
“钟为有没有欺负你?”彭璐见我欲言又止,忍不住自己抢先问出来。
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彭璐在问什么,她浑身紧绷等着我的反应,好像随时准备从沙发上跳起来跟钟为算账。我这才意识到误会大了,怪不得彭璐的男友不肯离开。他们发现我住在钟为家,现在看着我衣衫单薄、满面泪痕躲在车库角落,得出什么样的结论不言而喻。
我赶紧摇摇头,钟为确实欺负我,但不是彭璐以为的意思。我给钟为带来很多麻烦,但就是在最气恼他的时候,也没想过让他身败名裂。我的脑海忽然跳出两人在沙发上做的事,这让我更加窘迫不堪。我面颊滚烫、心脏乱颤,不得不躲开彭璐的视线,心里思索着该如何向她解释。有些话根本说不出口,可我又只能硬着头皮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没有,钟为叔叔挺好的,没有欺负我。是我任性,跟钟为叔叔要这要那,他不给也罢了,还说我几句重话。我一时恼得不得了,这才赌气跑出来。”
彭璐明显放松下来,柔声道:“哎,还重话呢?是不是骂的可难听了?警察都这样,粗鲁得要命,怪不得惹你哭得这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