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脑海里竟是不约而同想到一个词——醋罐子……
却是齐齐应了声,一个个规规矩矩的站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眼神儿再不敢乱瞟。
冯少东已是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豆大的冷汗沿着额角滚落——
不是没和漕帮人打过交道,虽然每次有惊无险,可真正遇见时,对方那一次不是高高在上?何曾见过对方这么纡尊降贵,或者,应该说小心翼翼的样子!
那模样竟是生怕惹了自家,不对,漕帮上下一直巴结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之前一直看不上眼的新任少主杨希和!
没听那大当家的话吗,说的是杨公子的货物,而不是鸿运商号的货物。分明暗示大家,商号之所以会受这般优待,分明全是为了杨希和一人。
亏自己之前还无比天真的以为,说不好可以借这次事故和杨家分道扬镳呢,真是那样的话,自己也好,手下的生意也罢,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承终于满意了些,转脸瞧向希和时,紧绷着的脸色再次变得温和,微微斜签着身子以着商量的语气道:
“杨公子以为,这样可还恰当?还有什么我没有想到的,你尽管提出来便是。对了,你这些手下,随时可以带他们走,当然,若是瞧着那个不顺眼,就留给我们也成……”
此言一出,冯少东只觉如同头上响了个炸雷,漕帮大当家话里的意思岂不是说,要不要放自己等人离开,全在少主一念之间?想明白了这一点,再也站不住,腿一软,就瘫倒在地,勉强弓起身形哭叫道:
“小的冯少东见过主子,小的猪油蒙了心,方才竟还敢胡乱揣测主子,这里给主子赔罪了。”
口中说着,趴在地上就不停的磕起头来。
那些之前受了冯少东蛊惑的,这会儿也全都回神,一个个下饺子似的全都跪了下来,哆哆嗦嗦道:
“主子恕罪,方才是我等僭越了。”
对这个新任少主哪里还敢有丝毫轻视之心——
前任少主也是个睿智果决的,可也不曾有这位少主恁般鬼神莫测的手段,能让漕帮这么折节相待过!
至于那些始终围拢在冯行周围的管事,却是纷纷庆幸方才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然,可不是要和这几个人一样,落入进退无路的绝境?
却也上前一步,齐齐躬身施礼:
“见过少主。”
声音当真是整齐如一、恭肃无比。
“各位无须多礼。”希和止住了众人的动作,又令阿良上前搀起冯少东几人,正色道,“漕帮各位俱是忠义英雄,自不会难为大家,只我方才有事略耽搁了下,或令大家有些受惊,这里给各位赔罪了。”
惊得一众管事连说“不敢”,又暗赞少主果然大人大量,不独没有借机报复,还一力保全,毕竟看漕帮的样子,只消少主递个眼色,怕是他们连恶人的名号都会主动担了去。
少主的意思这是,要放自己一马?冯少东又愧又悔又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从此以后,自己大管事的地位是不可能再想着保住了。只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与人无扰……
一时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仿佛被瞬间抽走,一下子老了十岁相仿。
“就这么放过此人?”瞧见冯少东浑浑噩噩跟着别人往外走的背影,沈承明显有些不以为然,“做大事者切记不可有妇人之仁,这人绝不可再用。”
希和点头:
“嗯。我知道。”
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半晌才道:
“你,会一直留在漕帮吗?”
沈承轻笑一声:
“不会。”
顿了顿又道:
“可能这几天,就要离开。”
虽然早知道会如此,可听到沈承如此坦白的承认,希和还是止不住的失落,脸上的喜色也一点点慢慢褪去:
“还要,走吗?”
之前沈承虽是说的含糊,也足以让希和意识到,沈承的身份定然不简单,且他所要走的绝对是一条无比坎坷充满荆棘的路……
忍了忍终是道:
“就你,一个人?可有什么危险?”
那般浓浓的担忧和不舍,令得沈承心里也止不住忧伤,强忍住内心的眷恋和想要把人留在自己身边的冲动,摇头道:“不是。还有其他人。也没什么危险。”
最大的危险早在几年前初入江湖时经历过了,放眼天下,真正直接对上能威胁自己性命的应该也不多了。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说不好,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再见?”希和惊喜的抬头,“你要去安州吗?”
“不是我要去安州。”沈承深深凝住希和一眼,“是你,这几日怕是就要赶去京城。”
“赶去京城?”希和愣了一下,脸色旋即有些苍白,不自觉揪住沈承的衣袖,紧张道,“难道是我爹……”
京城中虽有商号,却是早已派商诚前往坐镇。如果说真有什么事是自己不得不赶往京城的,也就是爹爹了。
“莫慌,不是什么坏事。”看希和有些被吓着了,沈承忙摆手,“是好事。你还不知道吧?伯父主持编纂的《大正全书》已然完工,皇上御览后大为欣赏,说是千秋之功,当即赏了伯父一个从五品的侍读学士官职。”
且这个侍读学士和其他官职又自不同,却是不用去翰林院做事,倒是日日跟在皇上身边,很大程度上,倒是和客卿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