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到江南

    编者按 悠然一幅江南的图景。这个秋天，依旧如往年般的飘着细雨，可细雨里的思绪却是新的。 我走着，看着，思想着，柔情在江南九月的雨雾中漫漫、散开  （一）

    江南小镇在秋季里总是醒来很迟，雨雾把太阳笼罩起来，小河远处的大山，在雾海之中形成一座漂浮的岛屿，秋风吹拂着山峦，忽隐忽现。山水一色，分不清哪是河里的小船，哪是云雾缠绕的山峰。

    村东头小三子家的公鸡，总是第一个站在屋后那高高的草垛上，向着东方鸣啼，呼唤着那轮红艳艳的太阳。隔壁小赖子的那只黄狗，也按耐不着那份宁静和寂寞，紧跟在大公鸡后面开始那低沉、浑厚的犬吠，不一会儿，一支交响曲就开始演奏起来。

    雨雾被这美妙的乐曲所惊叹和吸引，情不自禁抛起水袖，翩翩起舞起来。太阳就在这一瞬息万变的时刻，给大地和万物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脸，新的一天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轮船码头渡口的船公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他撑船有四十多年的历史，那船篙在他手中轻轻一点，船儿就象听话的小孩向对岸驶去。渡船不大，每次只能坐上十多个人，加上青菜、萝卜，鸡、鸭、鱼虾，米和稻把一只小船摆的满满的。

    就在这十几分钟的坐船时间，人们还是不停说着故事，张家长李家短，三年死猫四年死狗，应有尽有。老船公很少搭腔，但他绝对是一个活字典了，四乡八邻婚丧喜事，一本全知。所以谁要是想找一个人干什么事，只要找他老人家打听打听，保管八九不离十。老人家人缘份极好，五分钱的渡钱有人说忘记了带，或说上街回来后再给，他都满口答应。即使有个别爱贪小便意的妇女假装忘记了他也从来不提起，最后还是让人家自己搞得不好意思了。

    船一靠岸小镇就开始沸腾了，小镇人家早起根本不用看钟表，只要听见有人吆喝“过—河—哦”这就开始起床了。当然第一个起床的总是那些店铺里学乖的小学徒。开店门下槽门，扫地抹柜台。最头痛是倒马桶，要是遇到小姑娘俩都把脸红成天上的太阳，要是遇见那些敢说笑话的妇女，肯定少不了一阵戏笑。所以刷马桶时他总是躲在无人河边去洗。

    卖菜的人总是把各种菜放在石板铺就的街道两边，街上都是熟人，价格全都好说，和和气气卖掉许多后还是要留下一些，然后到布店送给老板娘，虽说只是斤把小青菜、三、五只鸡蛋，但也是一点心意。因为布店老板只要你从他家门口过，他总会不停地喊你到他家店里坐坐，也不管你买不买东西，照样是请你刷牙洗脸，倒水递茶，稀饭油条，想想还是买几尺布给女儿做件褂子

    （二）

    秋天来了，江南依然是花红柳绿，万花锦蔟，百鸟争鸣。天晴的时候，蓝蓝的天空上，几朵白云，好似孩童随手画出的一条条白色的绸缎。

    远山在视野里显现出郁郁葱葱的景象，隐约可见那儿是松林，那儿是茶园。

    田野的稻子在秋风的吹拂下，翻卷起层层波浪，犹如一幅巨大的彩旗，在一望无际的广阔天地里抖动，舒卷，伸展。金黄金黄色的稻穗粒粒饱满，沉甸甸的笑弯了腰。

    一对年轻的夫妇正在割稻，那男子赤膊着上身，裸露的皮肤被夏日的阳光晒成古铜色，肱二头肌随着镰刀的挥舞，凸现出饱满的姿态和力的俊美。一颗颗亮晶晶的汗珠从额头洒出，沿着宽阔的胸膛，很快就落到那黑黄色的土壤里。妻子着一身蓝色的白碎花布衣服，头上包着一条雪白的毛巾，红扑扑的脸蛋好象熟透了的苹果。

    三岁女儿小花在田埂上一手拿着几根稻穗，一手拿着几根狗尾巴草，在和那只叫着小黑的小狗嬉戏、逗乐。突然一只一只蝴蝶从远处飞来，小花赶快放下手中的东西去追赶那只美丽的花蝴蝶，小黑也不示弱，一前一后随着蝴蝶忽高忽低，四处飞奔。

    田埂上那只传了几代的大茶壶，宁静的停息在那儿，主人早上来时很随意的抓了一把“老家婆”茶叶，放进茶壶肚里，倒满一壶水，用稻箩一头挑着茶壶，一头挑着小花。他们不需要那些“黄山毛峰”“六安瓜片”等名贵茶叶，农忙时节，泡一壶酽茶只是为了解渴和解暑，所以他们喝茶不知道什么叫品茶。

    不知不觉，身后便留下一大片割倒的稻子，摆放的虽然不太整齐，但在无意识之中，却谱写出一首欢快的丰收乐曲，透出甜美、自然、和谐和欢乐。

    中午到了，老娘送来中饭，菜全是家常小菜，一样是炒扁豆，那扁豆就栽在水塘边上，它把藤儿延伸到塘边的柳树上，紫色的小花开满树枝，一只只青色的小扁豆，四处垂挂，形成一道自然界里的美妙风景线。一样是黄豆辣椒酱，黄豆是最好种的，不用占用专门的菜地，就在屋后那片小山坡上，用铁锹深深的扎一个印，顺着铁锹边上的缝隙，把黄豆种子放进去，锹一拿起，豆就自然落进土里了。黄豆的生长期很长，有“三月爆”、“四月爆”、“五月爆”、“六月爆”、“七月爆”还有一样青椒肉丝，一样油跑茄子。冬瓜汤里放了几只肉圆是给小花的，一块骨头是给小黑的。

    那新堆起的草垛既是丰收的见证，又是孩子们与月亮交谈的阶梯，秋天的田野是丰收的乐园。

    （三）

    金秋夜晚，一轮明月高悬在深蓝色的天空，我手捧一本宋词品读着秋的韵味，感悟着范仲淹御街行。秋月怀旧上的那份秋景：“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虽然诗意有着几许寂静，几许清冷，几许凄凉，但我的心境却依然开朗。

    凉爽的风儿，把楼上那几扇镂花的木雕窗户推开又关上，关上又推开。年久的窗户，在岁月的风雨浸润下，呈现出黑褐色，有些木雕的花朵，或脱落了几朵花瓣，或脱落了几片花叶。那糊在窗户上的宣纸，也因日月的沐浴，渐渐变得发黄、破损。

    不知何时，屋后那株桂花树的香气，也伴随着秋风，透过窗户一阵一阵沁人肺腑，竟然也能感觉出几分醉意。索性打开窗子，让那月色、花香、凉风一起大大方方走进屋子，就在这无意识之中，竟然也重复出古人“双手推开窗前月”的那份意境之美。

    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的书本，踏着轻轻地脚步走下楼去，打开后门，一汪月色，倾泻进来，这时的大自然仿佛就像一块硕大无比的磁石，吸引着我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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