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苗岭

    汽车出榕江县城就偏离了我企图再看几眼的都柳江。起初山貌树形都毫无特色。我情绪有些低落，打起瞌睡来。昨夜因为睡的太早，半夜醒过来，看许久电视。大约也就半小时吧，我睁开眼发现窗外景致已经变得极好。公路对面是陡峭高耸的大山。满山的梯田。梯田间有苗寨的吊脚楼。那些楼，比起岜沙的，似乎要阔绰气派一些。那寨子是那样矜持美丽，对对面公路上向着山外奔驰的汽车，完全无动于衷。

    公路边也满是青山大树。偶尔有一两座房屋或小商店。房屋边有硕果累累的柿子树，叶子已经掉光，留下满树的红黄的小灯笼一样的果子，好看极了。有头戴帕子的苗家阿婶在路边走。这里的苗服，同从江那边，好像又有些不同。苗家阿婶一晃而过，就看不到了。阿婶要走到哪里去呢？有没有觉得步行太慢？阿婶可能一辈子就只活动在这山里吧？她有没有想过去到山外呢？去到山外她会觉得开心不？为什么要设想她去到山外呢？我进到山里来，一辈子不出去，又如何？我忽然想起这些低级的问题来。

    山势变得险奇起来。知道是苗岭到了。苗岭是一个重要的山脉。以北河流是长江水系。以南，就是珠江水系了。苗岭阻挡了冷气流南下，它以南的气候比较温暖湿润，所以都柳江边长那样多榕树。苗岭海拔应该只在2000米左右，与湘西雪峰山主峰高度差不多。但是，这里的山比起雪峰山来，要显得高许多。因为它们大起大落，峰峰笔直地挺立，就显得山高谷深。公路就穿行在山峰间峡谷的绝壁上。在车窗里看这些折叠着的山，觉得山峰已经插入云霄，山谷偏还要深陷到地心。山体斧劈刀削，瘦硬巉岩悬空乱凸。但石间杂树，青葱繁茂。公路似乎难安于峡谷的逼仄，像一条被困得焦躁的长龙，时而冲上山腰，时而窜下山脚。这样几十公里的险路边，也不断有民居站在公路边。民居旁边，总有棚状小屋，却是厕所。厕所修在大门之外，住所就更干净了，但是，生活方便吗？

    快到雷公山，公路干脆一路攀升，直逼山顶。这时候山更高，但山势没那样陡峭了。也不见了巉岩。公路下可见梯田斜坡。梯田里谷穗金黄。田坎上偶尔点缀长树。柔媚的景致几乎让人忘记身在高山。只是顺坡谷往下望，低远得几乎看不到尽头，但是还没有真正到达山脚，坡谷一转折，望下边去，又是一道坡谷。

    公路彻底地翻过一个山顶，开始一路下坡。山势浑圆起来。有茶园和灌木。当然也有乔木。沙棘果正红得像火。不久浑圆的山又开始瘦硬秀美起来。有古树清流。有索桥村寨。让人直怀疑这里住着神仙，赞叹艳羡。赞叹中雷山县到了。雷山县城边有条清秀的河流。河上有一座漂亮的风雨桥。这个县城居然搞了环城道路，长途车环城而过。远望见到县城建筑独具民族风格，布局规整，因而气势非凡。

    自此，我们已经横断穿越了东西方向横亘着的险奇的苗岭。

    乍入凯里，我见到走在马路上的几个年轻男女，都步履轻捷，面露微笑。以后见到它规划良好、秩序良好的市容，火车站前生动的雕塑，我觉得凯里整个城市也步履轻捷，面露微笑，让人喜爱。有个小帅哥到凯里汽车站接我们。他是帅哥黄的表弟。听黄说表弟大学毕业才两年，在就读的大学里留校做助教。我猜测那表弟一定很出色。果然，人帅气活泼，有着很阳光很亲切的笑容。做事细致周到，而又干净利落，让人觉得很能干，极具人格魅力。他把我们带进一家吃鱼的餐馆。味道鲜美的酸汤鱼。一边对付漂浮着广荷梗段子的酸汤火锅，表弟一边与我们聊凯里的风土人情。也听我们聊从江榕江。没有罗嗦话，但是好像什么都谈到了。同清爽的人谈话，也能够让自己清爽。

    从餐馆出来，小帅哥坚持把我们送往火车站。售票处窗口前队列排成长龙。小帅哥通过退票窗口迅速为我们买到去镇远的火车票，才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