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往神驰擂茶香

    中学时候读杂志，就读过言说擂茶的文章，记住了作者对擂茶香气的描绘和赞叹。心想，炒熟的黄豆、花生、芝麻浓香四溢，生姜、茶叶又有淡淡清香，把这些香物混在一起，其香可想而知！

    于是老想去有擂茶的地方品尝那香的美妙。不料跨过黄河，在北部湾泡过海水，本省有擂茶的地方，硬是没有去过。

    本人生性腼腆，有心仪美人，绝对不敢表露。今有妙香不可得，就于心有不甘焉。搜罗擂茶有关的书籍，去网上搜得擂茶制作工序，心中窃笑：看俺老人家如法炮制。俺老人家于烹调颇有参悟，做擂茶又何难哉。

    公元2007年9月18日，也就是西安清茗淡淡之女儿月月三岁生日的这一天，清晨拉开值班室窗帘，就有桂花浓郁香气袭来。我记得昨天黄昏里立在草地的那株桂花，满树金黄，居然仿佛失却了绿色。从天空明亮的熹微，知道今天天气大好。我于是也知道，今天是历史安排的俺老人家自制擂茶的日子。

    秋天的喜悦充溢了街市，满街都是果子：有橘子、板栗、柿子、猕猴桃、葡萄、柚子、梨子溆浦的街市大约还有红枣，所以若木小姑娘在博客里欢呼雀跃。最让我感到亲切的不是这些果子，是些被伞一样一朵朵倒放着的松蘑。因为它们蕈冠上有紫色斑块，我地称它靛花菌。昨天有个朋友告诉我它们还有一个诗意的名字：雁落菌。因为大雁南飞的时候，仔松林里就长这种菌子了。这是一种上等的菌子。见了不能够不买。虽然今年吃过多次了。我就在这种愉悦里买好擂茶所有的原料。

    炒原料的过程需要极度的耐心。需要极细的文火，一种种分别放锅里，极好脾气地不停翻炒。黄豆炒好了，芝麻炒好了，花生也炒好了，满室生香。书房里做功课的初中女生好奇地跑过来，问：“你搞什么名堂呀？”我示意她尝炒好的原料。明知故问：“香不呀？”初中女生一路尝过来，点头说：“嗯！香！”她老子就内心得意不已，心说：“等下还有惊奇等着你。”于是把她赶回书房。继续操作。

    剩下的只是准备姜末、茶叶末了。用大擂钵把原料研粉，同前述二末混合在大容器里，用滚水冲泡。小心翼翼端客厅茶几上。用小碗分盛，不着急品尝。呼唤初中生同她妈妈过来。自己急急取了相机。——是西安的清茗让我给擂茶照相的。我当即告诉她：老婆会骂我神经的！现在，果然，初中女生的妈妈从电脑前走过来，目光充满惊奇，见我拿来相机，她不假思索地就白我一眼：“神经！”所以，关于这一白眼，西安的清茗负有完全责任！——我并不理会白眼，也不接收神经的封号，专门关注着初中女生的表情。我要仔细地看着她的惊奇慢慢变大，最终爆炸成欢呼和惊叹。果然，初中女生的表情立即变得欣喜起来，她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不知名流质被郑重其事地盛在三个青花小瓷碗里。她在茶几前快乐地坐下，拿起调羹，把可爱的小头颅凑过碗去，当那流质流过她舌面，占据了她的味蕾，惊奇就如泉水泛涌一样流淌在她脸部。我知道，闪电之后就是雷声，惊奇之后必是欢呼。孩子，为了你老子一天的处心积虑，几十年的心往神驰，今天允许你不矜持，你可以不那么淑女地欢呼一声。让俺老人家吃惊的是，闪电之后居然没有雷声，紧接着初中女生的惊讶之后的，是一丝痛苦一样的表情。她什么也没说，就放下调羹，回书房去了。——也许她说了什么，我怔住了，没有听到而已。

    忽然记起读过易牙的烹调秘籍，他老人家早就说过，味不可杂，杂非高手莫能调也。我开始于心不甘地品尝我的擂茶。我像一个走近某个废墟的考古学家。我希望我能够发现废墟之外的让人重新惊喜的东西。俺老人家的擂茶不是不香。花生、芝麻、黄豆的浓香在这里，生姜、茶叶的清香也在这里，但它们互不相让地攻占俺老人家的味蕾，就好比五六种乐器的独奏，混杂一起放给你听，你只好无奈地痛苦了。

    无疑，俺老人家自研擂茶行动隆重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