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回头给我家人也带一份,让他们尝尝鲜。”
阮妤笑着和人问了好,喊来昨天给她和霍青行送茶的那位名叫阿福的小二,“今天有蟹吗?”
阿福十分机灵,忙答道:“有!屠师傅特地让人买了不少。”
阮妤点点头,和问话的男人说,“既然有,回头我让人做几份,不过这蟹煲得热的时候才好吃,回头还是带家人过来吃比较好。”
男人浓眉大眼,长得十分魁梧,这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这不是我家夫人不信我说的,我就想着先带回去让她尝尝看。”他说着又叹了口气,“她现在刚有身子,胃口差得很,吃什么都吐,人都瘦了一圈,我最近每天出门,就是来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给她带一些。”
阮妤见他长得一脸凶相,说起妻子的时候却眉眼含笑,连语气都柔和了不少,心里也不禁有些软,笑着说了一句“恭喜”又和人说,“贵夫人怀孕的话还是别吃蟹了,这东西比较寒,回头我给你做一道酸汤鱼,你带回去让夫人尝尝看?”
“好啊,要是我家夫人肯吃,阮老板就是我们家的活菩萨,以后我日日叫人来光顾!”
阮妤笑笑,未说别的,让阿福好好招待就去了后厨。
后厨人不少,除了屠荣、郑松,张平之外,还有三四个年纪不等的厨师,看到她进来,除了屠荣和张平,纷纷喊她,“东家。”
昨天阮妤那一手让金香楼赚了不少,也让他们彻底心服口服。
尤其是郑松,他昨天被阮妤亲自教导做橘子茶,也不怕她了,这会笑着和她说话,“东家可来了,今天都有好几拨人来问咱们的蟹煲了。”
阮妤笑着点点头,“我刚瞧见了。”
她说着从一旁扯来一块干净的布,一边围在腰上,一边和郑松说,“帮我去洗一盆蟹。”本来是想找屠师傅先说酒楼的事,但如今有人点菜,自然还是客人比较重要。
屠荣见她要做菜,吩咐其余人,“你们都出去。”
除了还在洗大闸蟹的郑松,其余人都没有异议往外走,就连张平也没反对,阮妤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倒也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了,现在的厨师分不少流派,除去对磕过头敬过茶的徒弟,其余人那边那边都是藏着私的,生怕旁人偷了自己的家学去。
就跟她们成亲嫁人一样,有时候陪嫁几个菜谱单子都跟宝贝似的藏在压箱底。
金香楼这边的厨师也是各有分工,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拿手的菜,客人点单的时候,他们也都会按照擅长的做。
昨天她和张平虽说是当众比赛,但控制的量和火候都是有讲究的,而且对金香楼的人而言,蟹煲这道菜就是她的独创,她若不开口,就算有人瞧见了会做也不敢做。
不过对阮妤而言,却没那么多讲究。
她和老头也没拜师也没敬茶,老头照样倾囊相授,而且阮妤一直觉得就算是一样的菜,不同的厨师做出来也是不一样的,要不然前世为什么他们会被一席家常菜吸引?再说金香楼是她家的酒楼,谁做不都一样?她自己虽说管着酒楼,但不可能什么菜都自己做,要真这样,她还不累死?
她看着众人出去,忙喊住人,“不用出去。”
众人止步看向她,目露疑惑,走在最后的屠荣皱着眉看着她。
阮妤看着他们笑道:“我今天过来就是教你们做菜,要不然店里人一多,全都由我来做,我哪里忙得过来?”
屠荣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
他沉吟一瞬,最后还是转头冲那些人说,“想留下的过去给东家磕头敬茶。”
这就是要让他们认阮妤做师父了,厨师这一行看似流派多,人也散,但归根究底,无论什么行业都讲究一个诚信,认了师父,若是回头做出欺师的事情,那可不止是逐出师门那么简单!
郑松刚洗完大闸蟹回来,一听这话,眼睛一亮,可想到屠荣,不禁又打起鼓,“师父,那我……”
屠荣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放在其余人身上,见他们面露踌躇,尤其是张平更是拧着眉,他轻哼一声,“不想学就出去。”
他自己说完率先走过去倒茶,头发花白的老人走起路来四平八稳,倒完茶就朝阮妤走,郑松一惊,师父居然也要学?那他……?
屠荣路过郑松边上的时候还绷着脸,冷哼道:“还不去倒茶!”
郑松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忙把手里的箩筐一放,仔仔细细擦干净手,然后也跟屠荣一样倒了一盏茶朝阮妤走去。
其余人见他们师徒都倒了茶,心里的那些犹豫也都散了。
就像有些人看到一些大家的墨宝移不动步子,他们看到新鲜的菜式自然也想学,生怕耽搁了学不到,纷纷跑过去倒茶,最后留下的张平咬着牙,目光微闪,似乎还在犹豫。
阮妤被他们这个阵仗吓了一跳。
看着眼前这群除了郑松之外普遍要比她大一轮,还有这位能当她爷爷的屠师傅,要他们给她磕头,她哪里受得起?而且她也不兴这套。
不等屠荣等人下跪,她连忙阻拦,“不用!”
屠荣端着茶,皱眉看她,其余人也都看着她,目露不解。
阮妤躲过这一拜,松了口气,说,“我不讲究这个,你们想学就留下,不用给我磕头敬茶。”见屠荣皱眉,她又放温语调,“你们都是金香楼的老人了,这些年金香楼盈利少,你们都没走,我心中感激你们,又岂会不信你们?”
这话刚落,屋中的气氛就好似变了。
屠荣原本紧蹙的眉也松开一些,他看了一眼阮妤,见她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又看了一眼身边,郑松等人都目露动容,就连落在后头的张平脸上也挂着错愕,慢慢地,他的眼中也带了一些复杂的情绪,最后一步步走了过来。
短暂的沉默后,屠荣收回目光,再度看向阮妤的时候,眼中也泛起一些无人察觉的柔意,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刻板。
“既然东家都这样说了,你们就过来学吧,东家信你们才这样照顾你们,但要是让我知道谁吃里扒外,学会东西就往外头传……”他冷哼一声,没说完,但也表达了他的态度。
屠荣在金香楼声誉高自然不仅仅是因为他年岁大,待得时间长,还有一个原因——他是如今阮家御八宝的唯一传人。
御八宝带了一个御字,自然是皇家的东西。
这是当年阮家先祖得圣祖爷恩赐传下来的,也是金香楼的招牌菜,旁人对他自然是又敬又慕。
……
阮妤把步骤教完,自己先做了一遍,让郑松把这道菜给刚才那位大汉送过去,而后又亲自监督他们做蟹煲。不管是恃才傲物的张平还是一向严肃刻板的屠荣,这会都做得十分认真……阮妤让他们上菜前都先自己尝一遍,觉得可以了再上。
等店里到了饭点,忙碌起来,阮妤就没再做这道菜,而是估量着时间又给先前那位大汉做了一道酸汤鱼。
她做这道菜的时候也没藏私,和给她打下手的郑松说,“先把黑鱼切片,等锅热了之后倒油,再把姜片蒜瓣这些配料扔下去,差不多了就放鱼片下去,倒温水,放酸菜,有酸萝卜的话就再放点酸萝卜。”
阮妤早在昨天就发现郑松这孩子挺聪明的,一直不出师的原因,大概还是因为屠师傅太严肃了,所以她在教他的时候特别耐心,若是发觉他拧着眉便会主动问他哪里不清楚,这样做了一遍,让他上手的时候居然一点差错都没有,等两锅鱼汤做出来,她笑着让人先用陶锅打包了一份给外头那位大汉送出去。
郑松小心翼翼给人送出去。
等他回来后,阮妤又朝他招了招手。
“东家,怎么了?”郑松今天第一次上手做主菜,兴奋的不行,这会眼睛都闪着光,听阮妤压低声音吩咐一句却立刻变了脸,忙苍白着一张脸,摆手,“不,不行。”
“什么不行?”屠荣走过来,见他这副做派又皱眉训斥,“站没站相!”
郑松见到他,脸色霎时就变了,刚刚还挺活跃的人,现在连话都不敢说了,小心翼翼站在一旁。
阮妤看着摇头,转过头和屠荣说,“屠爷爷尝尝这两锅鱼汤。”
这是刚才她特地剩下来的。
屠荣点点头,没说话,拿起筷子尝了下。
“屠爷爷觉得哪一锅好吃?”阮妤笑着问。
她说话的时候,郑松偷偷抬起头看着屠荣,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嘴唇紧抿,一脸紧张,屠荣没察觉到他的异样,放下筷子,看着阮妤,言简意赅,“都不错。”
阮妤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郑松,见他似不敢置信,眼睛都红了一圈,便继续转过头,指着那两锅鱼汤和屠荣笑说,“这一锅是我做的,这一锅是郑松做的,刚刚我让郑松打包了他这一锅。”
屠荣本来还以为都是阮妤做的,听到这话不由怔了下,看了一眼郑松,见他眼圈微红,不由又皱起眉,想说什么,却听阮妤说,“这会不忙,屠爷爷和我上去一趟?”
这就是要说酒楼的事了,屠荣自然不会反对。
两人刚要出去,阿福匆匆跑了进来,看着阮妤说,“东家,刚刚郑松拿出去的鱼汤被人瞧见了,其他客人也要。”
阮妤点点头,看了眼郑松,温声问他,“我有事,你掌厨,可以吗?”
郑松一怔,呆呆地看着阮妤,而后又把目光看向屠荣,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屠荣不喜欢他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拧着眉,斥道:“看我做什么?你会做就做。”见他还是一脸呆傻的样子,又沉声,“会不会做!”
他声音洪亮,吓得郑松立刻站直了身子,结巴道:“会,会做。”
屠荣喝道:“大点声!”
郑松到底还年轻,此时也被激出了血性,咬牙吼道:“会!”
阮妤笑看着他们师徒,大约觉得挺有意思,站在一旁没插话。
倒是郑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刚刚居然吼了自己的师父了,忙要说话,却见屠荣已经转头往外走,伴随着沉重踏实的脚步声,是屠荣一贯的冷声,“把脸擦干净,多大的人了还哭,丢人。”
阮妤笑着拍了拍郑松的肩膀,也跟了过去。
他们走后。
郑松呆站了好一会,而后抹了一把脸,忙去做菜了。
不远处,张平的徒弟看着阮妤离开的方向,小声说,“东家真好啊。”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不藏私的东家呢。
张平抿着唇没说话,目光却也放在阮妤离开的身影上,好一会,他才收回目光,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