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可以说话的人

    雨墨发现，自那晚自己给做噩梦的尘弦弹奏《红尘》后，尘弦整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好多了。不天天拿着他那把寒光凛凛的剑在雨墨眼前晃了，眼神也没有那么苦大仇深，盛满杀意了。

    有些时候，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温柔？甚至，还在打坐修习得空之时，雕了一尊及其精致，及其逼真的水神像替代了雨墨供在台上的四不像。

    雨墨心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先前只觉着自己雕的像的确是粗糙了一点，但直到尘弦规规整整的把水神像替换后，她才深切晓得，难以望其项背这句古语的意义。

    嗯，他还侧着头微笑着说了句：“水神昨个给我拖了个梦，说你的神像有碍观瞻，有损她的形象，于是麻烦我拯救一下她的盛世美颜。”

    雨墨当时愣愣的啊了一声。

    她难以形容尘弦那种奇怪又微妙的变化，总觉着这反转有些突然，就像是地狱中的恶魔一下子成了天上白月光，怕是自己脑子坏掉或者是他们表达情绪的方式不大相同。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着，雨墨开始会给喜欢在海边整日打坐的尘弦送饭，夜里待尘弦入睡前，稻草会被铺的平整，被子里有时还会出现一个汤婆子。对于雨墨送的饭，无非大多是咸菜馒头，尘弦虽吃多了山珍海味，却也是不挑，只是雨墨放给尘弦的汤婆子，每每会被尘弦略施法术，扔到雨墨的床上，这样，汤婆子就会热一整晚了。

    尽管尘弦如此“嫌弃”汤婆子的存在，雨墨每天还会以地上潮，暖一暖为由给尘弦塞汤婆子。

    尘弦能感觉到，凡身的红鸾现在已经渐渐放下戒备与恐惧把自己当朋友了，嗯，也许，还不是朋友，可以称作，寂寞时，可以说说话的人。

    有几次雨墨想问尘弦的身世，就到嘴边了，最后还是生生咽了下去，尘弦倒是不怕被问，在心里早就编好一个合乎情理的身世，就等着雨墨开口了。

    如今，尘弦的灵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返回魔界指日可待，可是看着灯下刺绣刺着认真的雨墨，环顾着这小小的快可以堪称徒空四壁的房子，甚至这个睡了几月的铺盖卷儿都散发着令人留恋的气息。

    从前在魔族，魔族子弟从小就被教导说天界是一帮整日将苍生大义挂在嘴边的极度伪善肮脏的群体。魔族好战，又总是教导本族子弟不要甘于臣服天界神官，偏安一隅……

    几千年来，好像魔族王师教会他的，只有权力，杀戮，冷血，因为成为王只需要卓越的能力，并不需要感情。

    可是在朝戈身上，他懂得了友谊，在雨墨身上，他品到了亲情，他觉得这两种感情都好微妙，好像拥有了它们，便不用一直逼迫自己保持那个强大的样子，偶尔，也可以怯懦，柔软......

    这些，却都是本族口中那些“虚伪”的人带给自己的......

    神族说魔族嗜血杀戮，魔族又说神族虚伪肮脏，这样来回了千万年，双方各执一辞，若不是神魔两族的有识之士维持着平衡，恐怕六界都已涂炭日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