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狼,狠狠撞到了他的身上。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那个手无寸铁看起来没有任何危险的中国女孩,竟然抢先对他发起了进攻!
杨惠敏清楚的知道,就算是这个日本士兵已经身受重伤,可是和这样一个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相比,她仍然是弱小得根本不堪一击。如果她还想活下去,如果想继续去完成自己还没有完成的任务,她就必须把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杨惠敏根本不再理会那把随时会对自己发起致命一击的刺刀,她用自己的十指在这个日本士兵的脸上猛抓,她张开自己的嘴,露出两排细细密密的洁白牙齿,对着面前这个日本士兵的身体拼命狠咬,她抬起自己的腿,用自己的膝盖对着面前这个日本士兵被手榴弹炸得血肉模糊的大腿,就是一阵歇斯底里猛撞狠踹。
那个日本士兵真的被打蒙了,就算是在战场上,他也没有见过这样疯狂的进攻!杨惠敏的膝盖一次次重重撞在他的伤口上,每一次撞击都会痛得他全身发颤,杨惠敏的十根手指头,就像是十把小刺刀,在他的脸上不断乱刺,那种劈头盖脸的感觉,竟然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重机枪扫射。
“喀啦喀啦”
在这个时候他痛得全身都在发颤,他的手腕说不定都被眼前这个疯子给生生咬断了,要不然怎么会发出犹如木棒折断般的可怕声响?当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剧烈的痛苦,下意识的张开嘴放声惨叫时,他才惊讶的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因为太疼太痛,他的牙齿已经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他吐到空气中的声波,只是勉强发出了几声嘶哑的,犹如小动物般的哀鸣。
“你放开我!”
他从嘴里挤出的声音中已经透出了几丝哭意,他扬起自己的左拳,对着杨惠敏的脑袋狠砸。
到了最后杨惠敏干脆用自己的两条腿死死绞住了对方受了重伤的大腿,她一边拼命又扭又榨又磨又压,任由从他伤口里流淌出来的炽热鲜血,浸透了自己的衣服,一边用脑袋顶在对方的下巴上,对着他的胸膛继续猛咬。
而她的两只手,却死死抓住了那把刺刀的刀身,任由对方的拳头,一拳接着一拳砸到自己的头上的拳头可真重,每一拳砸下来,杨惠敏的眼前都会炸起几十朵金色的星星,她的耳朵里更象是钻进去一群蜜蜂,在那里嗡啊嗡的响个不停。
在这个时候,杨惠敏的心里只有一个非常单纯的想法:“只要你抢不走刺刀,你就打不死我!”
嵌在大腿里的弹片,随着杨惠敏双腿的不断扭动,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剧烈痛苦,已经让他大半个身体陷入麻木状态,他的眼前更是一阵接着一阵的晕黑。感受着鲜血和生命力,顺着自己大腿的伤口不断向外流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
他右腿受伤根本没有办法站起来,战壕里空间又实在太狭小,他已经没有力量再推开这个死死绞在他身上的女人。
作为一个军人,尤其是一个踏上其他国家土地,进行征服的军人,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活不了多久,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得这么惨。杨惠敏的攻击虽然疯狂,却没有足够的杀伤力,但是她死死绞住对方的身体,再加上剧烈的挣扎与搏斗,已经足够让这个日本士兵流出来的鲜血,达到了死亡的标准。
在精神恍惚中,他仿佛他看到了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
他们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小孩,相同的是,这些脸上无一例外的都写满了痛苦与不甘。在他面前不断飘动的每一张脸,都代表了一条曾经存在,却在他手中熄灭的中国平民的生命。这些脸的主人,都静静的望着他,似乎在邀请,又似乎在等着他也踏上这一条相同的不归之路。
他不由自主的狠狠打了一个寒颤。如果人死如灯灭的话,当然是一了百了,可是如果人死了,真的有魂魄的存在,真的有十八层地狱的话,在这片土地上沾了太多血腥,结下太多冤仇的他,会得到什么样的判决,他又应该如何去面对那些死在他手中的冤魂?
他最后就算是死,也没有闭上自己写满了恐怖与痛苦的双眼。而杨惠敏就坐在他的尸体旁边,她在不停的干呕,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想放声痛哭,可是杨惠敏却拼命咬着自己的嘴唇,任由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的从她的脸庞上一串串滑落,混合着那个日本士兵溅到她脸上的鲜血,一起狠狠坠落到这片早已经被钢铁和血肉铺满的沉重大地上,发出了“扑哧、扑哧”的声响。
如果这就是成熟,这就是一个爱国者,在乱世中生存下去,必须经历的成长与考验的话,那么杨惠敏付出的代价,真的是太大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