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窝在她怀里, 三岁的孩子本应似胡贵妃宫里的几个皇子公主一样,生得白白胖胖, 惹人疼爱。
再不济比如偏殿那些不受宠的皇嗣们, 虽然一年里只有逢年关阖宫家宴才能见萧乾一面,然而各自殿里的吃穿不愁,也没有太监宫女敢蹬鼻子上脸,侍奉主子莫不是慎言慎行,生怕出一个岔子就会招惹祸端。
冷宫里都是曾经触怒过主子, 从其他宫殿发落过来的宫人。
这些犯过事的宫人生性本就刁钻,加之被逐到此等肮脏之地, 心中愤懑不平, 自占下冷宫这一寸土就目中无人起来。
冷宫上下十数座废殿,上头又无主子愿意插手整治,尖酸阴损招数不断, 凡贬入冷宫里的嫔妃遭宫人打骂羞辱,这么多年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萧辰是这些人里头最特殊的一个,他不是获罪冒犯圣颜的嫔妃, 而是从皇后肚子里出来的皇子。
萧乾一直未认可他齐国嫡出皇子的身份,甚至公然将他逐取去冷宫, 只遣几个宫女嬷嬷看守。此举已是昭告天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下这个混淆皇族血统的皇子。
冷宫里忽然来了一个这样出身比他们高贵,又不为陛下所容的皇子。冷宫宫人心底那股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嫉妒心暗暗作祟,于是将平日自他人那里受的怒气,全部撒到萧辰一个小孩子身上。
要谢嫣公正评价一句, 说什么替萧乾出气……他们实则都是欺软怕硬的懦夫。
她怀里的萧辰泪眼凄迷,脸颊上的伤疤被泪水糊得更是狰狞显眼。
谢嫣抬起袖子伸手要替他擦去涕泪,他却躲开头去。
“七殿下……”
许是刺中他最讳莫如深的隐秘,萧辰小手攥紧她的衣襟,嗓音嘶哑泪水涟涟:“小七不是皇子……小七才不要做皇子……”
他哭得面上慢慢显出疲色,眼角红肿不堪,殿中无端卷起一阵穿堂风,吹得他重重打了个喷嚏。
谢嫣掩好裹在他身上的袄子,接过他话头顺着哄他:“我们小七才不是皇子,我们小七是天上的星辰。”
萧辰戛然止住哭腔,溢满星芒的眸子目不转睛瞧着谢嫣,他瞧了许久,约摸是累极,双手揪住她发梢闭上眼睛。
谢嫣曼声哼着小调,等萧辰入眠,她抱着他一同沉沉睡去。
她迷迷糊糊将醒未醒,又似抓住先前那道毒蛇般的目光。
乖戾的目光一寸寸从她面上刮过,已少了先前那种敌意,从她额角游移至唇上,再从嘴唇移至鬓角,粘腥视线挥之不去,更多的倒像是在端详。
谢嫣嗫嚅几声,她起床气素来大得有些过分。那目光折腾得她烦不胜烦,可是谢嫣又一时半会清醒不过来,只得不安地揉揉怀里乖顺的萧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她一面换姿势,一面在心底呵斥,看你个头啊看!
睡了一半谢嫣忽然冻醒,她猛地睁开眼,若有所觉朝着漏风的窗轩外瞥了瞥。
殿外雪光皑皑,远处有斑斑点点的灯火透过来,殿中随之升起淡淡的光晕。
此时的齐国正是年关前,大雪簌簌落下,宫里宫外皆是一片极致的雪白。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今天白天难得停下,这会子呼啸寒风一扯,竟又飘起雪沙。
齐国白天冷,夜里则更是苦寒。谢嫣身上的兔毛领对襟袄下午给了萧辰蔽体,一番瞌睡下来,浑身犹坠冰河,冷得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怀里的团子身子温热,借着微弱光芒,谢嫣看见他缓缓抖开双眼。
他眼眸乌黑明亮,睫毛也叫人惊叹。
萧辰幽幽掀起眼帘,鸦羽般的睫毛小扇子似的张开扇面,雪光从他浓密纤长的眼睫抖落,仿佛是落下一地细碎珠光。
他眼中又是犹豫又是谨慎:“小七还是将衣服还给姐姐罢……”
谢嫣自从绑定l-007开始,除开每个世界结束脱离宿体前必须患上的暴疾,她就一直未曾染过其他风寒病症。
她摸摸他发顶:“我不冷,你穿着就好。”
见萧辰神态如初,不似下午那般激愤哭闹,谢嫣总算放下一颗心。
这两天谢嫣一个晚上忙着照顾他,今日又急急忙忙面圣。一番脚不沾地忙碌下来,她尚未正经和他攀谈过,也拿不准萧辰的三观目前歪成个什么样子,遂抱膝问他道:“姐姐且问你,你在这冷宫待了多久?”
昏暗光晕里,他粗糙肤色并不打眼,拢着谢嫣的厚实袄子,眉眼轮廓深浓,远远瞧去就像个粉雕玉琢的小仙童。
“嬷嬷说,小七因身世为陛下所弃,自小就被逐到此地。”
谢嫣闻言深深蹙起双眉,给这么小的孩子灌输天下人都厌恶他的思想,日日打骂羞辱,夜夜说他是灾星孤煞,再是打着多么义正言辞的旗号,在她看来都是歹毒!
今天要不是她来得及时,萧辰定又会遭那些人的折磨。
他大抵瞧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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