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乳母若有所觉摸了摸鼻尖, 她扯扯有些灌风的衣裤,翻身又睡下去。
萧辰从窗台上跳下, 踮起脚溜回废殿。
他的脚底沾了泥土, 踩到青石地便印下一串串深色脚印。
萧辰的脚印很小,明眼人都能猜出是他留下的,萧辰蹙眉凝神沉吟半晌,取过沾了清水的抹布,将地上的痕迹擦除得干干净净。
等到脚底的泥泞也尽数蹭掉, 他才脱去衣衫爬上床榻。
谢嫣双眼紧闭躺在外侧,如豆灯火下, 她的脸颊亦覆着一层灿灿金光, 肌肤上细致绒毛根根分明,凑近瞧去与蜜桃外皮一般无二。
谢嫣双手还保持圈抱他的姿势,萧辰看在眼中眉目一暖。他掀起一角被子缩在墙角捂了一会, 等身上的寒气渐渐逼散,身子重新暖起来,才一个打滚扎进谢嫣怀里。
谢嫣隐约感觉怀里有个软软东西动了动, 她伸手捞过,半眯着眼问:“冷么?”
萧辰困得睁不开眼, 他揉揉眼睛,趴在谢嫣胸口摇了摇头:“不冷。”
谢嫣终归放心下来。
卢嫣这具宿体的生物钟十分准时,前几个世界谢嫣能一觉睡到中午,这个世界鸡鸣过三遍,她就趁着半亮不亮的天色早早起床。
她松开萧辰下榻洗漱, 对面的周锦烟睡得很熟,隔着纱幔谢嫣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谢嫣轻手轻脚净面漱口完毕,梳着长发坐在香案前。
她往油灯里添了新油,又点上一支蜡烛。内务府送来的布料不多不少,正巧够裁出整套衣物下来。
谢嫣昨日向宫人要了个针线笸箩,里头的针线剪子和绣绷一应俱全,她因此也不必再去东拼西凑,积攒些颜色不一的线头。
谢嫣摸出把剪子,剪子是照着宫人的尺寸制出的。谢嫣这具身体只有十三岁,空落落的把手套在指节上不停晃荡,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她撕下一截布条揉成团塞进把手里,有了布条的填充,把手果然不再晃荡。
借着灯火,谢嫣比对从萧辰那里量来的尺寸,利索迅速地裁好衣衫。
小孩子衣服比大人的要好做的多,况且萧辰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枯瘦些,耗费的时间更是不足挂齿。
殿内慢慢蓄起光线,天际随之也泛出几许鱼肚白。
眼睛盯绵密针脚盯得酸痛,谢嫣遂起身活动活动僵硬酸麻的手腕脚踝,方一回头,就撞入一双曜石般乌黑沉幽的眼瞳里。
萧辰盘腿坐在床沿边,撑腮默默注视她许久。谢嫣坐在香案前忙得热火朝天,他不忍出声打扰,就一直在旁边等她。
见她秋水明眸回望过来,萧辰嘴角牵起一丝恭顺的笑:“姐姐。”
谢嫣放下手中活计,牵着他出去洗漱。
膳房送给谢嫣的饭菜从不敷衍,有鱼有肉四菜一汤,生怕怠慢她这位六品女官。
谢嫣吃不下这些,宫人每每亲自送来,她都是先分出一大半塞给萧辰,等他吃完,才吃剩下的一小半。
谢嫣隔日就会去太医院看看书,领些药材,药材混着鸡鸭一起炖,炖熟后就是一道药膳。每日喂给萧辰喝,他的身子好转很多,脸色也渐渐红润。
他双足终是能使上力气,不用她扶,也能似个正常人一样蹦蹦跳跳,谢嫣见此便不再时时抱着他。
男子汉皆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切不可宠着养大。
一旦似萧乾那几个不受宠的皇子一样,遭受捧杀,萧辰这辈子别说是拉萧乾下水,就是他自己都难以从冷宫里活着出去。
萧辰闷闷不乐跟着她蹲在庭中的井边,谢嫣递给他一方帕子:“来,试着自己洗。”
他捧着手帕深深望她一眼,低下头自己擦拭脸庞。
他的手掌远远小于她的,故而攥起一尺宽的汗巾,手腕立刻有些不稳。
谢嫣端详他这副吃力的神态,思绪绕过万水千山后灵光一闪,脑海里竟猛地回忆起叶之仪。
许是记忆净华起了作用,她很久未想起过叶之仪,眼前浮现他的面容时,心底唯剩下古井无波的平和和宁静,从前那些惊心动魄的情绪,已被系统净化得一干二净。
萧辰额角冒着热气,双手费力拧干汗巾,等擦干脸上水珠,他双手将汗巾递还给谢嫣。
他垂下眼帘不紧不慢询问:“姐姐在想什么”
谢嫣坐在萧辰身后,抬腕梳着他的长发:“想起我一个相识的故人,他自小患有眼疾,却硬是靠着坚韧不拔的毅力成为最出色的画师。萧辰是男孩子,注定不能如闺阁姑娘一样被人捧在掌心长大。宫里人心难测,你若这样浑浑噩噩活下去,没有一丝追求与抱负,如何能护着你自己和你想要守护的人”
萧辰凝神不语,谢嫣不再多言,由得他一人独自寻思。
回到殿中,周锦烟也在玉芝的伺候下穿好衣裙。
见他们一前一后进殿,周锦烟闻声投眼过来。
她的目光只在谢嫣身上停留一瞬,便撇着嘴移开。她双眼不无好奇地观察萧辰,伸出嫩白小手揪揪玉芝衣襟,仰面道:“他是谁?怎么长得与我们不太一样”
玉芝顺着周锦烟的手指的方向瞄了眼,萧辰狰狞的面孔骇得她一惊,玉芝心中颇为不屑,往她嘴里喂下一颗蜜饯果子:“奴婢看他脸上的疤痕像是刑罚所为,许是哪个宫人与侍卫苟合生下的孩子……烟公主莫要在意他。”
谢嫣用绣绷将裁下的衣料绷紧,她挑出一根银针,意欲在面料上绣点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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