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列着琳琳琅琅瓜果糕点的佛龛前, 如今或立或站,挤满了十数个身着华服的姑娘。
其中出声拧眉指责她的那个, 风韵容貌最是出众。
她眉眼轮廓生得极尽艳丽娇妍, 唇瓣鲜红犹如凝血,眼尾处的赤红眼晕,似悬在桃花面上的一汪旖旎霞波。满身气势压得身旁那些簇拥她而坐的贵女们,黯然失色。
她拢着一怀一树梨花压海棠图样的披帛,翩然跪坐在蒲团上, 又俯身下去虔诚无比磕了个响头。
“寄人篱下就应该有寄人篱下的自觉,跟在皇祖母身边享了这么多年的清福, 应媒妁之言嫁与三哥哥本就天经地义……你却死咬他身子虚弱这一点执意悔婚, 更欲下嫁司星楼那个装神弄鬼的国师……梁子嫣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她说着说着眼眶不禁一红:“若非被这桩婚事牵累,三哥哥娶谁做太子妃不是一句话的事。要不是皇外祖母迁就你,你哪里能配得上他那样的谦谦君子?”
能将“皇祖母”三字如此坦然说出口的女子, 必然是皇族之中深受荣宠的宗亲。
且宿体那两个贴身侍候的个婢女,方才已言明她们此行入庙焚香祭拜,乃是特意随太后前来寺中祈福。
仅是短短一盏茶的功夫, 谢嫣便从这些人的三言两语里,大致捋顺现下情势。
她附身的宿体乃是个颇受太后疼爱的郡主, 因自小丧父丧母,故而一直被太后放在身边教养。
太后吃斋念佛多年,素来慈悲心软。她心疼宿体梁子嫣是个孤儿,一味纵着她在宫里胡闹厮混,遂养出一个刁钻精明又自私自利的叉烧白眼狼。
偏生身旁两个随侍的婢女, 忒不服气被她压了一头,穿着红衣衫戴着花冠的婢女仰着头顶撞道:“太后若也逼着陵阳郡主,嫁给一个时日无多的病秧子守活寡,郡主可还能如此大言不惭指责我们郡主没良心?”
陵阳郡主最是看不惯这些恃宠生娇的恶奴,仗着主子几分信任,已然也将自己当做半个主子。
她一拍桌子,立时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上前,照着红衣侍女的脸就是两下耳刮子:“对郡主出言不逊,该打!”
红衣侍女被扇得嘴角不住流血,尖声与婆子们推搡起来:“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小蹄子,待郡主禀明太后娘娘,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寺庙本是清幽之地,她们公然在佛像前争执扭打,已是扰了佛祖清净。
几个沙弥闻听声音匆匆自庙外赶至佛龛里,费了一大番力气才将红衣侍女与那两三个婆子劝开。
沙弥慢慢转动掌心佛珠,局促不安默念几句经文,又恭恭敬敬上了炷香赔罪。
中午用斋饭之时便已经上蹿下跳闹了一回,再留这两个不对付的祖宗共处一室,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动静。
沙弥遂将寺中诸家贵女,一一迎去后山厢房。
无人愿与谢嫣同行,伺候她的绿衫侍女,搀扶起瘫坐在蒲团上痛哭流涕的红衣侍女,垂首闷声跟着沙弥迈入后山。
后山院落里修着十几座华美端严的禅房,为她们引路的沙弥刻意避开陵阳郡主随驾,多绕了几里山路,才将谢嫣主仆三人带去禅房休憩。
故而谢嫣不动声色拂开柳枝,弯腰跨入偏门时,那十数个贵女正捧着瓜子糕点,坐在长亭中叙话。
银铃般的笑声自朦胧帐幔中断断续续传出,其中一人谄媚笑道:“还是陵阳姐姐有法子治梁家人,梁氏就没一个不省心的,那初仪郡主梁子嫣通晓歌舞音律,又生着几分姿色,哄得太后娘娘团团转……她去年方及笄,玩弄人心的手段却这般纯熟……真是个狐媚子!”
谢嫣躲在柳条后,津津有味听着她们义愤填膺指摘她的不是。
听了半个时辰的墙脚,这些贵女翻来覆去骂的,无非说她敢与太子殿下退婚,定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宿体自幼与行三的太子指腹为婚,只因太子体弱多病,整日只能捧着个药罐子将养,她前些日子竟缠着太后言说爱慕国师已久,执意退掉这门亲事。
太子虽然身子虽然弱不禁风了些,为人处世之道却行得滴水不漏,极得圣上赞誉与民间人心。再者他又是已故元后所生的独子,即位为帝便已成了板上钉钉的大事。
太子妃名号尊荣一世,嫁给一个国师为妻,怎能与今后母仪天下的皇后相提并论。
太后待宿体掏心掏肺,自然尽心尽力劝她打消此念,为开解铁了心要退婚的梁子嫣,于是带着她来此国寺上香散心 ,顺道也叫上几个公主贵女一并前往。
梁子嫣不甘不愿乘坐马车出宫,中午用斋饭时不知怎的又撒了回气,正巧太后此刻正在后院禅房中歇息,无暇顾及她,便让陵阳郡主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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