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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心说,这顿饭我吃亏了。
入秋了,清晨天空弥漫着雾气,平安打着呵欠出了门房,起的比鸡早,这是西门家看大门的规矩。开完门回去眯一会,平安心里想着,沉重的大门缓慢拉开。
伯爵与常峙节笑嘻嘻的脸出现了。
“大官儿(平安)早啊。”
平安心说还真是早,“应二叔、常二叔早。”
“呵呵,我们来串个门,不用通知你爹,等他起来再说。”
伯爵笑道。
平安不敢怠慢,请二人进了大厅,半个时辰后,画童进来奉上了两杯热茶。常峙节端起来,茶碗止不住的颤动,他本来就是皮包骨头,穿着夏衣,秋天的小凉风一吹,可谓别有一番滋味。
“应二哥,大官人怎么还不出来啊?”
“不要慌嘛,”
伯爵**有成竹,“既然上茶,他应该吃早饭呢,再等一会。”
两个时辰后,伯爵急得左右乱瞅,“怎么还不出来啊。”
突然,厅外传来响动,伯爵老常齐刷刷换上职业性笑脸,只见书童与画童气喘吁吁抬着一大箱子绫绢衣服经过。
笑脸没了,伯爵出来问道:“你爹在哪?”
“爹在园子里玩呢。”
“麻烦你说一声。”
书童与画童抬着箱子进去,一刻钟后,西门庆走了出来,刹那间两个笑脸啪的一下换上了。终于看到正主了,老常期待的看了眼伯爵,仿佛从他身上散发出圣母玛利亚的光彩。
“哥最近挺忙啊。”
伯爵笑道。
“天天有人请酒,醉的不行,今天索性推了。”
西门庆道。
“哦,刚才看见一大箱衣服,哪抬来的?”
“那个呀,”
西门庆饮了一口茶,“立秋了,大家都得添衣服,那一箱是你大嫂子的,才做了一半。”
才做一半!常峙节只觉耳边天雷滚滚,人家老婆有一大箱子衣服,我老婆连个大箱子也没有,什么叫差距啊?什么叫差距啊?
“哥哥真是财主,这料子小户人家一匹布也买不起。”
常峙节吐着舌头道。西门庆与伯爵哈哈大笑。
接下来的时间,伯爵的表现越来越不给力了,只是闲聊,就是不说钱的事。常峙节恨不得拿大喇叭对着伯爵狮子吼:借钱!
可是老常不知道,应伯爵已经展开迅捷无比的行动了。须知借钱最难的是开口,你绝不能一见面就说:哥你好,借三万块给我买个房吧?
坟都不给你买!
伯爵看似嘻嘻哈哈,话题却逐步靠近,又半个时辰后,“哥,杭州的船(韩伙计)还没到啊。不知这批货怎么样。”
试探性进攻展开了。
“我也担心,不知耽搁在哪了,书信都没有。”
西门庆答道。
“哦,这样,”
伯爵突然起身挨着西门庆坐下,“上次常二哥托哥办的事,哥太忙了,一直没敢再说,他房东老逼他,嫂子也絮叨,常二哥急得没办法。现在又是秋凉了,他的皮袄又当在铺子里。”
说着话,伯爵指了指老常的破单衣,西门庆也看了老常一眼。为了配合伯爵口中的穷鬼形象,老常可怜兮兮的望着远方,俨然是古代伏尔加河上的纤夫,现代版的犀利哥,情到深处,他自己也被感动了。
伯爵继续说道:“哥要是好心,就——这个,常言道,救人当救急时无,给他寻个房子,也是哥的体面。常二哥让小弟求哥,早点救济他吧!”
常峙节委屈的眼神望向西门庆,但很快,他的眼神蒙上了一层恐惧,西门大财主不高兴了!
“我是答应过他,可去东京花费太多,本来说好等韩伙计回来,非得要的这么急吗?”
泡汤了!常峙节心如死灰,哪知伯爵迅速回答道:“不是常二哥着急,实在是嫂子太能唠叨,只好求哥行个方便。”
这是死皮赖脸的招式,又把球硬推给了西门庆,此时真是险之又险,常峙节呆若木鸡,小心肝纠到了一块儿。
西门庆犹豫了半晌,“这样啊,也不难,你要多少房子住?”
常峙节嘴唇激动的打哆嗦,一直组织不起词语表达,他最大的理想不过是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哪怕像狗窝一样乱,只要一间没人来收租的房啊!
伯爵慢条斯理道:“他两口儿,怎么也得一间门面,一间客坐,一间床房,一间厨灶,哦少不了四间,银子也得三四十两,哥早晚凑齐,成了他这桩事吧。”
这番话说的老常心中小马驹直跳,真想扑上去狂吻伯爵一番。
“嗯,今天先给他拿几两碎银子,买些衣服家具,等找到房子,我在给你银子成交,好吗?”
西门庆问道。
伯爵老常仿佛心有灵犀,一齐起身道:“谢哥哥好心。”
西门庆吩咐书童到月娘房中皮匣里取包碎银子,很快,书童取来递给西门庆。
“这是太师府封赏剩下的,十二两,你先用着。”
西门庆说着打开包,看着三五钱一块的零碎纹银,感慨道:“银子这东西,好动不好静,上天给用,一个人藏了就有另一个人缺少,积财有罪呀。常二哥你拿去吧。”
常峙节喜滋滋将银块一一装进袖里,一面默默忏悔,“我有罪,我有罪,嘿嘿,我有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