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五十多岁的馆主拍了拍木桌:“后日武馆学员之间的比试,不仅要办,还要大办特办,足够隆重,足够正式,邀请四方宾客来观礼!”
对此。
底下的几个教习面面相觑,不明其意。
妖族来袭的危机刚解除。
飞云郡县,伤亡不轻,好些个武道秀才英勇杀敌,壮烈牺牲,甚至包括新官上任的县丞。
平民百姓是欣喜,激动,沸腾。
然而,后天七层以上的武人,以悲愤哀伤为主,要么是同僚阵亡,要么是熟识好友当夜殉难。
这种时候,武馆学员的比试,本应该暂时取消。
馆主有意,也无妨。
照常举行,也可以。
但……大办特办,广邀嘉宾观礼又是什么意思?
“馆主,合适吗。”
“这么个时候,咱们这么做,似乎不太好……平民庆祝,理所应当,咱们武人理应哀悼才对吧。”
教习们纷纷开口,劝说。
须知。
朝阳武馆之主是后天七层,连续参加三次科举,未能通过,获取功名,心灰意冷之下创办武馆。
“哼。”
馆主轻哼了一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方大人两位亲生妹妹就是咱们武馆的学员……好了,勿多言,你们回去想办法,此次的年末比试,方夭方蓁蓁务必得个好名次,不可落了方大人的颜面。”
“方大人?”
几个教习摸不透头脑。
县衙的官,县城巨富,以及那几大家族,好像没有姓方的,也不知馆主指的是何方人物。
“你们啊!”
馆主抬手,竖起指头,朝着几人点了点:“是那位方氏抄书人,屠戮妖族如宰杀鸡鸭一般……听说,坐镇县衙的先天高人也自叹弗如!”
——
苍州府。
诛妖司。
副司主吴贰拖着太妖尸首,将其塞入好似巨坑的牢狱,接着又唤来两位诛妖司上卿:“你们回头查查,一声狗叫把太妖活活吓死,咱们司内的各种典籍有没有类似记录?”
“是。”
其中一位上卿低头应道。
“一声狗叫?”
另一位上卿则是面色迟疑,苦苦思索了一会,道:“咱们司内有一本五百年之前的古籍,记载了灵气长城的修筑过程……据传闻,江州府灵气长城建成之日,天上刮起暴风雨,三色火,六颜光,彼时一声不知来源的狗叫,使得天地变清明,云开日照,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说着说着,他声音减弱,半信半疑的样子。
这种事,太离奇。
即使诛妖司上卿也觉得传言有夸大其词的嫌疑,可信度不高。
“很好。”
“你速速取来那本古籍,放在我那公案上。”副司主吴贰吩咐道,下一刻破空而去,宛若白昼虹光般匹练横挂长空。
……
府城中区。
镇邪司。
吴贰唤来镇邪司一位上卿:“飞云县张氏抄书人独自创造印刷术,此事非同小可。”
“他开创印刷术,入魔身亡。”
“只发明,不使用,倒也无妨。”
“可惜……他以印刷术,印出了两本书籍,乃是其个人传记,事到如今焚毁传记无意义,你们先给他安置到贤人陵园。”
“后续怎么处理。”
“静候乾帝旨意。”
吴贰叮嘱几句,把张氏抄书人棺材送到镇邪司,就破空离去。
入魔之事,皆由镇邪司负责。
镇邪司要面对的凶险,威胁,甚于诛妖司。
……
须臾。
镇邪司那位上卿皱起眉头,朝着张氏抄书人的棺材,躬身行礼,拜了又拜,就送到贤人陵园。
此处陵园,山清水秀,瀑布水帘般垂落。
水花四溅,哗哗直响,清幽静谧却又充满了死寂。
一眼望去。
遍地坟墓。
通体由晶莹剔透之白玉打造的一座座墓碑矗立,约有几十座,整整齐齐的罗列,渲染几分庄严、肃穆、无法言说的氛围。
“逝者安息。”
镇邪司上卿双手捧棺,落土安葬。
时间一点点流逝。
日落黄昏。
官列四品的知府亲自登门,面色有些难看,沉声道:“上京城传来一封急报:苍禺妖国血妖君派遣使臣,跟我们大乾索要张氏抄书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敢回绝,两国开战,到时候战事方殷,不知会死多少人……人在哪?”
镇邪司上卿眼帘微垂:“下葬了。”
苍州府知府摇头:“依我看,怕是留不住……为了个死人,与苍禺妖国开战,实属不值当。”
“也许吧。”
镇邪司上卿面无表情,道:“我镇邪司听候永盛帝旨意。知府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不如上书永盛帝。”
知府面色一沉,冷哼一声:“张氏抄书人若留在府城之内,尚且有灵气长城为其遮掩,不至于这么难办,偏偏此人在郡县研究印刷术,岂不是自寻死路,坑害咱们苍州府?要我说,人已死,尸首交给那妖国,一了百了,免得再弄出什么乱子。”
“你是镇邪司之人。”
“你们比我更明白禁忌的危害。”
“印刷术,造纸术,乃是禁术不允许流传世间……平日里所用纸张,全都源自内侍司,有大乾皇室高人亲自监制,制造之时,遮掩天机,否则也是一个死!”
“还有那千亩灵田!”
“上个月,又滋生几个邪魔,你们镇邪司牺牲了几位武人?”
“我并非懦弱苟且……”
“我只是……”
“为了一个死去的抄书人,至于吗?”
知府长叹,念念叨叨,希望镇邪司上卿主动修书,上禀永盛帝,避免一场不必要的战争。
闻言。
镇邪司上卿微微一笑,道:“我镇邪司静待永盛帝旨意。”
“你真是!愚不可及!”
知府起身,甩袖而去,他四品官身和上卿卿位相当。
下卿:对应九品官。
左卿:对应七品官。
右卿:对应六品官
少卿:对应五品官。
上卿:对应四品官。
副司主卿位,全都是练气阶层,官居三品的高人!
——
三日之后。
飞云郡县。
方鸿把男童王六狗和王四狗也送到朝阳武馆,想起昨日学员之间的比试,不由得摇了摇头。
年末比试,除了比武,还得按综合成绩进行排序。
什么容貌,什么体型,乃至于为人品格,道德修养,努力程度,毅力决心,五花八门的考核……几乎是古代版本的素质教育。
到最后。
方夭方蓁蓁初晋后天第三层,拿了前两名,一下子全场轰动。
馆主笑得很开心,很欣慰。
教习们热烈鼓掌,纷纷叫好,一致认同这是个公平公正的名次。
学员们没有争议,没有意见,献上了各种武道练法组成的舞姿。
除此之外。
到场的宾客们相继赞叹,竟也是深有同感:武馆学员的比试,就应该考核方方面面的因素,不能以境界高低、武力强弱、根骨好坏,直接断定一个孩子优秀与否。
对此。
方鸿脸色都黑了。
那个场面,就差让两个小丫头演讲一篇:《我的先天高人兄长》!
“呵呵。”
“最讽刺的是……我差点忘了,我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也是个高高在上的天庭神仙呢。”
有朝一日,誓要让天上仙佛神明烟消云散。
这句承诺,像是莫大的讽刺。
方鸿出席了朝阳武馆家长会,豁然惊醒,扪心自问:他将来重归天庭的六御之一,会不会也变成曾经立誓要推翻的漫天神圣?
当然。
这是以后需要考虑的问题。
当务之急,是尽快完成王三狗交代的事情:治好城内的凡犬。
方鸿本想自己找几家医馆,购置所需的药材……然后发现,他搞不定,那份药剂,有几份较为稀缺,各个医馆库存量也不多。
尤其是家家户户,只要养狗,予以药汤。
这可是相当巨大的工作量。
单凭方鸿一个人,力有未逮,易出疏漏。
……
于是。
方鸿来到县衙。
裘县令,县尉施高虎,又一位新官上任的县丞出来迎接。
裘县令:“方大人所言之事,我也略有耳闻……县城犬类,不知为何,全都变成哑巴,近日家里面少了往日的犬吠,清静是清静了些,我还有些不习惯。”
紧接着。
施高虎啧啧称奇地说道:“我家狗生了一窝崽儿,也一声不吭,我孙女前天提了一嘴……依我看,定是那太妖入境,威势恐怖,震慑百里,家犬毕竟是弱小无智的动物,感受到太妖气息,吓得发不出声音。”
“给所有犬类喂食一剂药汤?”
“方大人真是宅心仁厚,慈悲为怀啊。”
农户出身,性子正直,老实巴交的施高虎开始说起奉承话。
但……
方鸿已经听腻了,摆摆手:“那一尊太妖之死,便源于一声狗叫,三位可以去找府城的那位诛妖司副司主求证。”
三人都大吃一惊。
正此时,县衙的后院,先天武人陈立阳踏空而来:“既如此,药汤的一应开销由县衙承担,三日之内就会挨家挨户分发下去。”
“此外。”
“凡是家里养狗,变哑巴,全都给予二两银。”
陈立阳一锤定音,不容置疑,吩咐县令县尉县丞去做事,便拉着方鸿,笑眯眯说道:“方鸿,听说你尚未婚配?正妻之位,我却是不敢染指,两个平妻你可有中意人选……我十几位玄孙女,个个是正值妙龄,秀丽端庄,娴雅大方,可为良配。”
见状。
方鸿皱起眉:“你……想当我爷爷?”
陈立阳面色一呆,错愕道:“倒不是为了这个。”
“那就好。”
方鸿正色道:“我命格不凡,长辈都会被克死……咱们并肩作战,却是不好害你,白白丢了性命。”
陈立阳:“……”
就想问问,命格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