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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娜又解释道:“我们这儿有季节变化和昼夜交替。经过测量,我们发现那个“浴霸”会按照地球上一天的时间来做出相应的明暗变化,不同季节的温度和光照也会相应改变。我们就是靠它校准外面的时间。这儿就像一个被某人精心设计的小世界,也许我们发现的就是圣经里的伊甸园。”
“浴霸?”游航明白他们指的是什么。“发明这个词的人也是外来者吧?”
弗兰克连忙插嘴:“对,林可,2014年来,是个女孩儿,很漂亮,也是中国人。我劝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因为我已经看上她了。”
游航可无心在此地逗留一辈子,更别提娶妻生子了,他微笑着淡淡地回了一句:“你要是生在中国,就得感谢和谐社会。”
……
午餐变成了一场情况介绍会,游航向他们讲述了他所知道的2014年以来发生的国际大事。汉娜和弗兰克则向他介绍了亡者镇的概况。饭后,弗兰克和游航一起去参观小镇公共墓地。
他们骑着马,边走边谈论着关于外面的话题。弗兰克依旧背着枪,他对战争和国际大事非常感兴趣,所以不停地发问:“我发现你们中国人办事总是拖泥带水的。”
“也许是吧,叫我向镇上的人开枪,我也下不去手。”弗兰克点点头说。
这时,头顶飞来一群喜鹊,围着二人喳喳地叫。弗兰克指着前面的一片林间空地说:“我们到了。”
原来游航先前看到的树林其实在墓地外围,而小丘下面还有一片空地。空地边上用石块垒起了一道矮墙和大门,门口是两根石柱,上面用多种文字分别刻着“我们的身躯暂留于此,我们的灵魂与世长存。”
走进大门,拴好马匹,弗兰克开始介绍这里的概况:“现在我们要步行了。这里分许多区域,有多少其实我也不知道。镇上为不同文化不同信仰的镇民规划了埋葬区域,如果是不同信仰的夫妇可以根据意愿选择随一方合葬或者单独埋葬。当然交钱也可以买地埋葬。这里最早的坟墓属于一个叫杰勒德的神秘人物。据说已知的最早一批外来者到来时,他的坟墓就已经存在了,没有人知道是谁埋葬了他并为他刻了墓志铭。因此人们相信是神灵收敛了他的遗骨,于是这里就被当做圣地,所有人都选择死后埋葬在这里。”
“真这么神奇?带我去看看好吗?”
“来吧,他在基督教区。”
在墓地的中央,他们找到了杰勒德。那是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雕像连同矩形基座由一整块石料切割雕刻而成,虽然岁月侵蚀,可是依然不难看出当初制作时的技艺之高超。
“这简直就像是激光切割而成的。”游航不禁赞叹道。
“激光?我好像听过,听说比采石场金先生的凿子厉害多了。”
游航没做解释,他发现基座正面刻有铭文。
“杰勒德”
“光荣的骑士”
“被选中的人”
“他的利剑得到了上帝的认可”
“1142——1187——1203”
文字是拉丁文,游航不懂,但标定年代的却是阿拉伯数字。它在墓主人生活的年代应该还没有在西方流传开来。游航意识到了这种不协调,但他无法解释。今天无法解释的事实在太多了,他突然问弗兰克:“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开汽车的老头儿?”
“汽车?我见过一次,政府有一辆,很久没开动了。爸爸说没有汽油了。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我确信那车现在没人开。”
这话让游航有点头皮发麻,那个送他到这儿的人看来不是镇上的。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弗兰克不会知道游航问这话的目的,他正张罗着带游航参观其他地方。“游,别发呆了。过来,来看看我的祖先。”
游航于是跟了过去。
“这是我的曾曾曾祖父,罗伯特军士,1915年来到这儿。他们是少数几次大批量来的,一共八百多人。”
1915年,加里波利半岛。只是一闪念,书本上的某个事件在游航脑子里的残迹被唤醒。他以前怀疑那个故事是编造的,但在看到墓碑以后那种怀疑已然消失了。
他看到墓志铭上写着一行小字:“亲爱的珍妮,如果你憎恨我一辈子,我将含笑九泉。因为这样我就会知道,假如我没有遭遇这一切,我们必将厮守终生。”
“这位珍妮……奶奶……她……”
“她是曾曾曾祖父在英国的未婚妻,我们都知道,包括曾曾曾祖母。所有像我曾曾曾祖父这样的情况的人往往都会在心里埋藏很多对过去生活的遗憾。我们选择把遗憾都说出来,而不是带进坟墓。夫妻双方都可以在心中留点位置给过去,这叫互相宽容,也宽容自己。”
“听你这么说,我感觉自己的人性都升华了。”游航无奈地笑道。
“往前还有很多,看看他们,你会得到很多人生的感悟。”
“有中国人的墓吗?”
“有,在儒教区。跟我来。”
走过一处小竹林,游航看到了数百个中式墓碑。他放慢脚步,挨个扫视,而后在最大的一块墓碑前驻足。上面写明:
大明万历二十年二月十三遭大风
引残众百零三人至此绝境
归国无门三十五载
恨无扶风之翼
今壮士凋零
残躯用尽顿首泣血
愧对父母妻儿无颜留名于世
唯祈魂归神州以告
大明万历五十五年正月初八
游航轻轻抚摸着碑上的文字,心想他应该是当时南洋商船上的一员吧。不知道万历帝在位四十八年,仍然沿用其年号。
这时弗兰克喊道:“游,过来,这个人也许你会知道。”
游航朝弗兰克走去,凭借着飞行员般的视力,他远远看清了墓碑上的字。
彭
1925——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