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过后的几天,游航还和往常一样上班下班。只是蒸汽机的试制遇到了困难。不论他和工匠们怎么调整,汽缸和活塞的匹配度总是不够好。这是工艺的问题,而且每一次推倒重来后工件都要靠手工打磨,非常费时费劲。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游航想到了竞争对手。
于是,在三月下旬的一天,他穿了一身正装,假扮成关西(即游航来时经过的那座山上的关隘,名叫圣雄关。关西指的是圣雄关关城以西更靠近亡者镇的土地)来的商人,进到钱伯斯金属的厂区里要订购一批工件。为了不引起怀疑,他把图纸换成只描绘大体形状的草图,其他要求全靠口述。他谎称那些是水泵部件,还把缸体和活塞分开打造。
最先制造的是缸体部分。由于游航的订单量不大,生产细节上的要求又很多,而且这些要求都只需要与负责工艺部分的人员沟通,市场部的人便找了个理由溜了,留下游航自己在车间里监督制造。
这样一来他反而有了更大的自由,不久便与一位名叫伊萨姆的埃及人认识了。
这个伊萨姆也是外来者,当他听说到游航与自己属于同一类人时立刻心生了一种老乡见老乡的亲近感。于是主动向游航吐露了自己的事,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从谈话中游航了解到伊萨姆原是埃及陆军装甲部队的一名装填手,在家干过机械加工的活。1973年他随军反攻西奈半岛,所在车组在追击一辆受伤的百夫长时迷失在了沙尘之中,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这么多年过去,他的战友和那辆T62一起埋没在了恩谕郊外的森林里,成为了大自然的一部分,只剩下须发皆白他和坦克上拆下来的机枪(就是游航之前见到的那杆怪异的玩意儿)成为了天选者的一部分。他现在是车间主管,虽然是阿拉伯人却不为哈桑工作,因为他是逊尼派。
不过实话讲,与伊萨姆的交谈并不那么令游航感到高兴。因为此人在这里待了半个世纪,从风华正茂的青年变成饱经风霜的老人,他不是不想回去,可他和所有和他想法一样的人都没能实现目标。这无疑在提醒着游航,谁也没那么特殊,最后大家都会变成这样。
对此游航选择不去多想,他还是先利用这份机缘交个熟人达到他别有用心的目的为好。漂泊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开窍了。
晚上,他趁热打铁约伊萨姆吃饭,去恩谕最好的酒楼,继续他们聊不完的关于地球故乡的话题。伊萨姆当然没法拒绝,他觉得自己突然有了一位忘年之交,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此后,伊萨姆对游航生产零件的各种要求都非常爽快地予以满足,交货非常快。游航随后又陆续发现了一些自己生产的问题工件,也一一找伊萨姆重新做过。在他的帮助下,游航的蒸汽机终于在四月中旬开机了,而且运转良好。
就在开机的同一天,伊萨姆来到哈桑的工场门口等待游航,向他致以祝贺。还说自己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也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不想阻止。因为他在钱伯斯手下做得并不开心,他也向钱伯斯提出过蒸汽机的点子,可钱伯斯的回答总是:“还不是时候”。
对此,伊萨姆感到困惑。一直以来,钱伯斯给他的印象都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他野心很大,做的所有事似乎都服务于某个长远的目标。可他不跟任何人说,不把任何人当朋友,所以任何人都搞不懂“还不是时候”是什么意思。
游航当然也不可能猜透这背后的玄机,但现实点说在敌人内部有个这样一个朋友挺好。于是他打算继续和对方交往下去。
成功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哈桑那里。他跑来看到活塞输出的澎湃动力时两眼放光,立刻请游航再制造几部这样的机器并且尽快完成机床的设计。他需要尽早让这些东西投入生产,不仅是因为他下了血本,也是不想夜长梦多。他期望在向对手挥出反击之拳之前,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可他也知道尽管他为每一位工场里的工人发放了“保密费”,但对手迟早会得知这一消息。所以速度很重要。
为此,他决定重赏游航,以资鼓励,同时为他创造一个安心研发的好环境。他给游航发了相当于5年工钱的奖金和位于麦加区与河谷区交界处的一幢住宅连同里面的一切用具。游航没有推辞,他知道他给老板带来的东西绝对物超所值。
他花了三天时间搬家,其中两天用来劝说师父与他同去。可是齐老鬼不愿,他说想要留在旧房子,让弟子们学剑不用跑远道,同时也给游航一点自己的空间。对此,游航虽然大感意外但也尊重师父的意愿,他决定每周抽三天回去和师父同住,也顺带与老人家对练几招。
就这样,游航的生活又一次有了大的改变。一切都越来越好了,而且不管他到底怎么想的,事实是一个男人在一座城市有了自己房子,那他离有一个家可能也不远了。
这事儿除了齐老鬼还真有人惦记着。哈桑觉得游航是个难得的人才,想要把他牢牢栓在自己这边。可到底怎么办呢?给钱给物好像都不保险。苦恼之际,他把目光投向了正在走廊里摆弄盆栽的女儿布什拉。
哎呀呀,女儿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感慨之余,哈桑立刻有了最佳方案——让游航变成自家人。
布什拉听到父亲说要给自己介绍一位青年才俊的时候并不感冒,心想父亲能介绍的人不是这家的公子就是那家的少爷,没什么特别的。可是听完父亲进一步的描述,她立刻来了兴趣。
正好第二天是周末,游航也休息,哈桑打算安排他们见上一面。可布什拉没有同意,她推脱说约了娜仁托雅,见面的事等过几天再说,但这不是她的真实想法。由于前几次相亲的不快经历,布什拉已经非常讨厌唐突见面带来的尴尬,所以想先偷偷观察一下这个父亲嘴里的青年才俊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如果好再找父亲说媒。于是她真的找了娜仁托雅,请她一起去看,然后听听她的意见……
游航本周又伪装成客户去了钱伯斯金属,他下了大订单并对上次的产品赞不绝口。不过他此行的另一目的是进入车间一窥水力机床的构造,为自己的设计提供借鉴。伊萨姆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他也在周六的晚上请对方大吃大喝了一顿。
于是在周天早上,游航醒来时感觉晕乎乎的,还带着头痛。这感觉令他吃不下早饭,也无心理会书房里满墙的图纸,所以在房间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几圈后,他来到临街的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
几番吐纳,他睁开眼看到雾霭中的远山、炊烟,听到蓝鸲的啼唱,闻到四处盛放的鲜花,顿时感到神清气爽。他又扭头审视了一番老板送给自己的帕提亚式庭院。欧!这段时间忙忙叨叨,还真没好好欣赏过她。她的每一砖每一瓦,每一颗镶嵌在地上的石子都代表了主人的成就。游航无奈地笑着,心想:如果我在外面,现在应该还在为毕业找工作发愁吧。这样的房子,一辈子想都不敢想。
此时的游航还不知道,在他街对面正对着的房子也是哈桑的财产。而布什拉就在某个窗口的遮帘后面,扒开窄缝偷偷观察着他。
他继续在阳台上进行某种思考,想到自己离开原来的世界快两年了,在这些日子里自己几乎都在为生存而斗争,被命运驱赶,不知疲倦地忙碌。那个强烈的渴望,关于回家的渴望,似乎被时间稀释了不少。现在,生存问题终于解决了,但对于越来越安逸的生活,他承认自己多少有些贪恋。那么要放弃回家的努力吗?不,不行!可是怎么回去?怎样做才是在朝家的方向迈进?过了这么久,没有人知道答案。谁来给自己指路?难道真的有超越自然的存在?渺小的人类做什么都是徒劳?啊!太难了!
游航讨厌那种一头雾水的感觉,他拼命摇头,想把走入死胡同的思绪摇出来,回到现实。
“他在干什么?跟神经病似的。我爸怎么会看中他。”布什拉看到游航的行为后气鼓鼓地自言自语道。
这时娜仁托雅正好来了。她乘坐的马车从两座房子之间的路上驶过,途中轧过了一个水坑。轮子带起的水滴先是沿切向飞起,随后沿抛物线坠落,看起来再寻常不过。可这细微之处的景象却刚好抓住了游航无处安放的目光,诱发了他的灵感与思考。
马车经过两幢房子后向左拐弯再拐弯,停在了背向游航一侧的房门口。娜仁托雅下来,走进屋子。
布什拉听脚步声知道是谁来了,于是一边继续偷看,一边掌心向上对娜仁托雅勾了勾手,说:“快来快来看,我觉得这人有点不正常。”
娜仁托雅立刻小跑着登上台阶,来到一层与二层之间楼梯转角的缓步台上,然后拍了下布什拉的后背,说:“什么样?是你爸爸介绍的那个人吗?我看看。”
布什拉给朋友让了半个身位,娜仁托雅朝外一看,惊喜地差点喊出来。但她立刻抑制住了冲动,瞪大了眼睛仔细看。
游航此时正在拍打自己的脸,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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