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中还能勉强抵着,皇帝为压制靖王党徒势力,因此有意给邵宁中挡了挡,但这朝堂之下反而更为棘手难办。
在邵宁中眼里,在绝大多数人眼里,这鲀鱼与剧毒的鸩酒无异。不,甚至比鸩酒还要毒!
一只小小的鲀鱼就能轻易毒死一桌子人,京城每年因食鲀鱼而中毒身亡的人以百计,甚有举子以“死如麻”来形容这场食之惨剧。
邵宁中一脸愁色,而靖王一派悠哉。
卓亦忱暗自端详这两人迥异的神色,心下倒也揣测出六七分来。敢情这靖王是端来一杯毒酒好言请你喝,喝下去可能会死,但不喝便是不合王族规矩,以下犯上违抗命令。
卓亦忱悄悄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朝靖王点点头。
靖王一顿,面色稍露讶异,他倒是没想到卓亦忱会答应得这么快。靖王问:“卓公子的意思是,你愿意为本王效劳了?”
卓亦忱再次点点头。他的动作缓慢而有力,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议论声戛止,周遭一派寂静。
卓亦忱见旁人一个个呆若木鸡没什么反应,他便走到那奴仆跟前,径自接过那大匣子。里面不仅盛着一只活的鲀鱼,还有半匣子水,拿起来很有些重。卓亦忱有些吃力地把匣子搬到厨房里,往白玉案几上一搁。
周遭久久未见动静,倒是靖王先大笑起来,“好,很好!不愧是年少出英才,卓公子有气度。那本王可就等着看你烹制出的美味!到时候,不止邵大人要赏光,本王也会奉陪到底。”
众人只觉得靖王此言无异于逼人饮下鸩酒。若是邵宁中先被鲀鱼毒死了,靖王还会傻到去品尝?十之八九会借着下毒谋害的罪名,轻则杀掉卓亦忱,重则让整个邵府都不得翻身。
卓亦忱懂得靖王此言里暗藏的威胁之意,他朝着靖王拱了拱手,目光依旧沉静如常。只是这一次靖王竟看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既然卓公子如此爽快,甚好!如此,本王也不必多说什么,就等着瞧了!”靖王徐徐眯起狭长的双眼,细细端详了卓亦忱几眼,旋即笑道,“你可不要让本王失望。”
“失望”的后果便是卓亦忱将会丢掉小命,而邵府上上下下也被这鲀鱼毒死。
危险人物靖王离开后厨之后,里头的气氛寂静得近乎诡异。
二刀杨起年纪稍长,人也持重些,并不像其他人那样丧气忧愁形于色,但也难免地心忧问道:“总厨,咱当真要处理这有毒的玩意儿?”
卓亦忱只得点点头。
杨起停了停,面露愁色,“我自是信得过卓公子,但却担心是靖王刻意为之。”
闻言,卓亦忱便放下手中的厨刀,朝对方投以疑惑的眼神。
“这鲀鱼虽有剧毒,但只要方法得当,谨慎小心,倾你我之力,尽量去除有毒部分,哪怕是减小毒性也好!”
卓亦忱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但我听说,靖王之前就找过不少刀客做这道菜,那些刀客可都是一等一名厨啊,经验厨艺可谓老道,竟一一被自个做出来的菜毒死了!”
卓亦忱犹疑地问,“……不够谨慎?”
杨起比划着“八”的手势,“八位名厨!皆为失误?传出去谁信?其中有四位还是天一阁的老将。那四人专门替人烹制鲀鱼,足足有三十几载的经验,功夫首屈一指,在京城都是赫赫有名!你知道为何天一阁将今年的名刀会提前?就因为这剧毒的鲀鱼,折了四位名厨,这才不得不提前降人才。而最重要的还是为了推脱靖王,否则这道菜做不好含剧毒,那么天一阁就只能一直派厨子来料理此事,名厨得全赔进去不可!”
的确有点奇怪。
卓亦忱沉默了下,只道,“相信我。”他说话做事向来缓慢,但一举一动、一字一句中却透着异常的坚定和决心。
杨起先是怔了怔,随后摇摇头重重叹了一声,手掌往案几上一砸,愤愤道:“如今我们也是无计可施,即使知道靖王是刻意刁难,却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自古以来,王威高不可侵,倘若我们真坏了规矩,怕是被弄死了还要遭人唾骂。咱们这帮厨子宁可为食而死,那倒也死得其所!”
底下立刻有人应和,“对!宁可死食!”
卓亦忱笑道:“此话言重,咱们都谨慎点,把这只鲀鱼剔除到无毒,大可不必死。到时候靖王也无法为难咱们。”
一朝穿越,乡土人情还没体味够呢,不满一年就要死?这怎么行?卓亦忱是现代人,在某些方面他或许不如古代名厨,但是在河鲀的宰杀与处理上,他比古人熟悉得多。
河鲀的老名就是鲀鱼。其光滑无鳞,其身圆筒状,雪白的鱼肚极为肥大;鱼眼滚圆而内陷,鱼口却小若樱桃。
野生河鲀那种极致鲜美,被推崇为“天下第一鲜”,更有将河鲀与美女西施相比,称河鲀肝为“西施肝”。河鲀精巢洁白如乳、丰腴鲜美、入口即化、美妙绝伦,被称为“西施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