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搭上一条半命

    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礼教，给人们留下了不少创伤、不少辛酸和无法填平的沟壑。有的人带着遗憾走了，有的人带着不尽的问号艰难的活着

    人类进入了二十一世纪再提过去那些传统的陈规陋俗，似乎与当今的和谐社会有些格格不入了。人们常说往事如烟，但有一件事却使我难以忘怀。

    舅舅是旧社会过来的人，生于民国时期，也就是一九二八年。听母亲讲：“舅舅是一个老实巴结的庄稼人，年轻时聪明伶俐，还会一门编织的小手艺。经他的手编出的筛子、斗笠、簸箕远近闻名，被当地人称为心灵手巧的——小师傅。”可是，舅舅有两个致命的弱点：其一，生性倔强，为人耿直认准的理八头黄牛也拉不回来；其二，在世面上舅父特别胆小，走路都溜着墙根，大街上有人吵架家里都要关上大门。即便是在路上遇到五圆钱，也得走几个来，回左顾右盼之后才敢捡起来，人家一吆喝立马给人送去。

    随着历史的变迁，生活中的阴差阳错，舅舅的人生道路走得并不轻松。由于家境贫寒四十岁成家，四十三岁才得一子。农家人讲：“四十三抱金砖。”这时家庭的篝火一下子燃烧起来了。舅舅象一头永远不知疲倦的老黄牛在拼命的耕耘着。家里又盖起了三间土瓦房，四亩责任田种的还算凑合，勉强解决温饱了。

    别梦依稀，月落星移。正当小家庭发生质的变化的时候，生活又给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表弟已长到男大当婚的年龄。说媒的也不少，因长的有点谦虚（不太漂亮）就是成不了。后来舅舅用了“三顾茅庐”、“四渡赤水”的招术，托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张媒婆给撮合成了“亲不要相了，3000元彩礼，年底结婚。”舅舅为答谢张媒婆的一番好意，准备了六菜一汤，酒足饭饱之后，按照“三纲五常”的礼教一锤定音。

    正当紧锣密鼓操办婚事的时候，一向心细的舅母，心里象十五个桶打水七上八下。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于是便开始了暗渡陈仓、微服私访。几经周折得出的结论是：除了会吃饭之外，其他本领全无。犯起病来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回到家里，舅母的心象打碎了五味瓶。几次说服都没能凑效，一向脆弱的农家女子，索性给舅舅大吵了一场，以后在也没提这事。

    时光一晃悠到了农历十月十六，老百姓就图个十全十美，这就是表弟成婚的日子。人们簇拥着、雀跃着、嬉笑着，鼓乐喧天，鞭炮齐鸣。正当司仪宣读二拜高堂的时候，在也没看到舅母的身影，人们呼喊着、寻找着就在村西头一棵歪脖柿树上找到了舅母的尸体。

    舅母的两只眼瞪得老圆老圆的，象两个大问号。舌头伸得老长老长的，她向人间已经吐尽了一切。我赶到时发现他的手里紧握着一张纸条，上边记载着3000元礼单。这是舅母仅有的、成婚时老辈陪送的一枚金戒指和家里卖掉两头老黄牛的钱。这是欠儿女的帐单，给人世间也清了

    舅舅的心在流血，一气之下滩倒在床上永远也没能站起来。时间前移到一九九七年十月十六日，这八年好象舅舅已经埋到了地下，家境仿佛又回到了民国时期。

    不堪回首的往事，每年的清明节，我带着沉痛的心情，带着对故人的思念，都到舅舅家悼念这“一条半”性命

    2005年4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