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左右。不远。哎,对了。你去市里是不是也是去俺三姐给你说的那个那里才去过的?”德英手肘拐了拐阿芬,压低声音笑问。
阿芬垂下眼,看着脚尖,没说话。
“哎,哎,问你吖”德英管不住八卦的大嘴,不死心的追问。
男人提着塑料袋里的广柑递到德英面前,才把她吓一个后仰:“哎呀,吓我一跳”说着接过袋子,又看见男人拿着一盒巧克力饼干,拿过来递到阿芬怀里,抬起脚,把男人让了进去:“吃吧。我饿得遭不住了”
阿芬把饼干拆开,德英一把就抓了厚厚一叠。阿芬递给身边的男人,让他拿,男人直接连盒一起接过去,伸手拿了两块,就把盒子朝其他几个同来的人面前。阿芬怔了怔,垂下手。正在咔哧咔哧嚼饼干的德英提了下袋里的广柑,回头看见阿芬手里啥也没得,伸头一看,饼干盒子已经在那边空了,把自己手里的饼干塞了两块给阿芬:“吃点垫到,等一会午饭时候就该到了”
阿芬看着手心里的两块饼干,心往下沉。感觉哪里不对,莫名一阵酸楚。身边这个男人,今天是第一次见,就这么跟着来了,就算嫁了?好像从头至尾到现在,两个人话都没说一句,除了自己身上这身半旧衣裤,居然两手空空,连个随身携带的包都没有,这,就算嫁了?心下茫然不知所措,自己当初咋想的?居然就这么跟着个陌生的男人来了?仔细想了想,逃离,对。迫切想逃离那个让她伤痕累累的地方,让她冷彻骨髓的那个家,那里的人,每个人都让她觉得眼神里满满都是讥讽耻笑。如一个被困在笼子里的猫,抓狂的想逃出来。更重要的是,当听说可以到厂里安排工作的时候,所有的正常思绪都被栓拧在这个希望上了。
德英递过来一个没剥皮的广柑。阿芬说不要,冰人。其实,她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丝温暖,除了机房轰隆隆的声音,就是掠灌进船舱的风,其他的都感觉不到。
船到了码头,德英当先,走下趸船跳板,回头挽上阿芬就朝坡上面走,其余几个男人跟着后面。阿芬打量着远处两排厂房,旁边错落高低的家属楼,这里将是未来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不由得内心忐忑又满怀希冀。
德英挽着阿芬直奔伙食团,期间碰见很多人端着打饭菜的来来回回。有的和德英打招呼,更多眼睛却在阿芬身上打量。
到了伙食团门口,德英回头看向跟上来的几个人:“你妈吖?”
男人知道是问他,进去看了然后走出来:“我妈回去了。王师傅说安排了的”对另外俩一起的人说:“在里面屋,走,先吃饭”
几个人来到伙食团里面大堂,桌子上摆好了菜,有腊肉,有回锅肉,有炒青菜苔片,有白菜炒肉,有土豆丝,有凉拌豆芽,凉拌则耳根,豌豆尖蛋汤。七七八八也算摆了一桌。德英拉着阿芬一屁股坐下,把肩上的包朝椅背上一挂“吃饭吃饭,饿遭了。”说着拿起筷子就伸进向腊肉“这腊肉是你妈自己做的吧?”
男人点头,去打了一斤散白酒分了三碗,男人们面前一人一碗,一个人说“先吃点东西垫肚了来,空肚酒遭不住”说着就起身自己去饭砧子舀了碗饭,走到桌边,问德英和阿芬:“你们俩现在装饭不?”
德英说:“我先吃点菜喝口汤等会自己盛”说着自顾继续吃肉。
阿芬挤出笑容:“谢谢我自己来。你吃你的”说着眼睛瞟了一眼男人,男人自顾喝酒吃菜和旁边的说着什么今天感谢的话,根本没留意阿芬这边。
阿芬拿起饭碗,舀了两碗饭,递给德英一碗,又问其他没盛饭来,在喝酒的:“你们也吃点饭了慢慢喝吧?”
男人也对另一个说:“要得,边吃边喝吧”对阿芬抬了抬手:“去盛两碗饭来”
阿芬把手里才盛来的饭递了过去,又走向饭砧子。
吃完饭,德英一抹嘴:对还在喝酒的男人和其他俩人说:“那我先回去把包放下,暗点(晚点)我过去你家。你们慢慢喝哈”说罢起身就要走。
阿芬六神无主的站起来,德英把她朝椅子上一按:“你逗在这里撒,等哈他们喝完了,你跟他回他家去呀嘛。我等哈也去”边说边走了。
阿芬不知该怎么办,又不能跟着德英走,只好局促不安的捏着衣角,重新坐了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酒散饭罢,一行人出来在伙食团门口分别,剩了阿芬和男人俩,男人扣扣后脑勺,低头朝前走,阿芬迟疑片刻跟着后面。三弯两拐来到一栋青砖修建的旧楼,阿芬抬头看,有些窗外晾着各种衣服被单,走上二楼一房门前,男人掏出钥匙开门,房间里没开灯,墙壁也是黄旧,水泥地面,刚从外面进来,一时觉得屋里光线暗。
男人进门一边把钥匙挂在门旁墙上,一边朝里喊:“妈,我们回来了。”
阿芬站在门里,脸上堆满小心的笑容也朝里面看,两扇关闭的门有一扇打开了,出来一个六十岁上下,穿件黑底蓝花袄,黑裤,一双灯芯绒棉鞋的老妇人:“回来了啊?”语气不咸不淡,目光却落在阿芬脸上,直视阿芬眼睛。
“娘娘,你好。”阿芬觉得心里发抖,来的路上就在纠结见了对方家长是该喊妈还是喊娘娘,进门之前终于在心里决定喊妈,谁知被老妇人看过来的眼神,一紧张喊出口的是娘娘。
老妇人目光从阿芬脸上极速下滑,瞬间把阿芬全身打量了个遍,指了一下靠墙边的两把竹椅:“坐嘛”转身,进去了。
男人看了下阿芬,也指了下竹椅,跟着他妈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