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心头一堵,他派李平去可不是为了剿匪,而是为了联络,他这些年官场一直不得志,但家里的银子却源源不绝,全是因着官匪勾结,每年有人给他送来大笔的银子。可今年屡屡出事儿,海上那边也没再送钱来,他心急之下便把唯一信重的儿子派了过去,没想到那帮人骤然翻脸,直接杀了人送回来,他没胆子道出实情,只能编出一个剿匪丧命的理由报了上去。
这缘由李威自然无法对别人说,他想到儿子正是被自己亲手推向死路的,心里不由得悔恨万分,踉跄着退出了灵堂。
李夫人仍是伏在棺木上哀哭不止,见他独自出去,忍不住恨声又骂了几句,这时候灵堂里进来个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打扮素简,容色却英气明艳的女子走了进来,对着李夫人柔声安慰道:“娘切莫难过了,免得弟弟在地下看着也揪心,如今逝者已逝,咱们活着的人只能存着哀思,再替弟弟好好过下去。”
这话劝的极好,再加上那女子表情真挚,语气和婉,听起来颇能宽人心,李夫人却丝毫不领情,一把推开她想来搀自己的手,红着双目连连冷笑道:“好好好,如今平儿死了,家里唯一的男丁没了,轮到你得意了吧?你在夫家克死了自己男人,现在又跑回家来克自己弟弟,真真是丧门星转世!”
李夫人并非李威原配,这女子正是头位夫人所出,名唤李琦,她也是个命途多舛之人,前后许了四个人家,有的是没过定就病逝,有的是定了魂人却出了事儿,最长的一次也不过是进了人家门五六年,丈夫就被恶匪害死了,夫家人一怒之下出了休书。自此她克夫的名头便传了出去,再加上李家门庭败落,也无人上门求娶她,便这么一直孀居在娘家。
克夫的名头是她心头隐痛,她受了这般恶毒的咒骂,面色却丝毫不变,仍旧恭敬道:“娘说笑了,我回家已有三四年,这么长的时候弟弟都没有出事儿,怎么这个时候就偏偏出事儿了?”她弯腰柔声劝慰道:“我知道您心里急,一时失了常态也是有的。”
这位李琦大小姐既不像亲爹也不像亲娘,偏偏像当年那位嫁给蓝炔的李家大小姐,她恨这位小姑子恨了许多年,见了这张跟她肖似的脸便是心里一堵,心里越发恨了起来,眼底竟显了恍惚之态,直起身踉跄了几步:“你竟敢拿话来堵我?!真以为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就能当家做主了不成,来人啊,请家法!”
这位李琦小姐这些日子来打点李家上下,积威甚重,屋里屋外没一个人敢应声的,李夫人见状越发不依不饶起来,挥动着胳膊要请家法。
李琦蹙了蹙眉,一会儿若是来客,让他们看见李夫人疯癫的状态成何体统?她一扬声道:“来人啊,把夫人扶下去,再服侍她喝双份的安神茶。”她看一眼李夫人,又柔声道:“您乏了,等会儿就让女儿来待客吧。”
说着也不管李夫人犹自哭闹咒骂,任由她被底下人半搀了出去。这时候门口有个家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躬身报道:“大姑奶奶,门外有个自称姓杜的姑娘来要见咱们国公。”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那姑娘说了,她是九殿下的人。
第121章
李琦自然不知道李威在京里的种种遭遇,她垂头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更不知道李家何时和九殿下府上的人攀上的交情,不过人既然来了,也不好拒之门外,她便吩咐道:“先把这位姑娘带到女客席上,等会儿我亲自过去招待。”
那家人躬身应了,一转头出了门,就见杜薇仍是在那里等着,他呵着腰对杜薇笑道:“这位姑娘,劳您先去宾客席上等等,我们大姑奶奶随后就过去招待。”
杜薇一怔,反应过来她是被当成了来祭拜的宾客,不过此时来都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便耐下性子跟着家人走了进去。
灵堂布置的低调素简,杜薇匆匆一瞥,就被带入了一侧院子的宴客厅,这时候还没正式摆上席面,各家夫人小姐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她寻了个不打眼的位置仔细听着,这才知道死的是李家大公子。
杜薇再无兴趣听下去,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她今日来是要见亲娘的,不过李家素来不让她见人,给她安排的住所都是极为偏僻的地方,对外只说她要潜心修佛,因此杜薇也不知她现如今住在哪里,便只能来李家问询,上辈子见倒是见了,可惜也只剩了一座荒坟。
李家虽想要她的命,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行事,又有宫留玉护着,她倒是不担心安危有失,只不过担心李家从中作梗,不肯让她见人。她心里转着这些心思,忽然觉得室内都静了一下,然后就见一位英气明艳的女子迈了进来。
李琦一边进来一边招呼:“二弟不幸逝世,劳烦诸位来拜祭了,家父家母悲痛难忍,就由我这个做小辈的来代为招呼了。”
她语音温婉谦和,但众人却都想见了什么煞星似的,齐齐退后了一步,有些人还算客气,顾着面上情说了几句场面话,有的人却面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嫌恶惊惧之色来。
李琦丝毫不在意,反而把目光落到神色自始至终都平静从容的杜薇身上,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杜薇是惊叹她跟自己的母亲长的极其相似,更加上眉宇间练达磊落,瞧起来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像。
李琦见到她,眼底微露惊色,想到她的姓氏,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不过面上分毫不露,仍旧神色如常的招呼众人。
这时候有位夫人终于忍不住发难:“你们李家行的这是什么规矩,这般大的丧宴竟然不请个长辈出来招呼,让你出来待客,莫不是瞧不起我们不成?”
当下人都崇信鬼神,有这么个命带凶煞的人在这招待,真是让他们坐立不安,生怕一个不对就把自己冲了。
李琦微微笑道:“娘从西北赶来,这一路风尘的,又加上丧子之痛,已经先歇下了,我们做晚辈的总得体谅些才是,虽然孀居在家,明知不吉利,也不得不出来帮衬一二。”
那夫人不悦地哼了声,嘴角一动,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坐的远了些,底下一片议论之声,有的人讥讽道:“既然知道自己是孀居,便该老实找个僻静地方吃斋念佛,修身养性才是,整日跑出来显眼作甚?”
立刻有人接道:“就是啊,克死了四任夫婿,如今又跑回家来继续害人,谁知道李家大公子是不是被防死的,我只可怜李国公李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死后连个捧碗送终的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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